回了自己的悦心苑,黄芷兰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问身边的重芳三爷在哪,重芳说三爷跟着侯爷一同从宫中回来的,现在还在外院陪客。
黄芷兰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已经三十四岁了,青春不在,即便再精心保养,也回不去豆蔻年华。三爷虽待她不错,可是每月到了日子,也要在姨娘房里待够五天才会回来。她在娘家的女儿中排第四,无论是姐姐还是妹妹,嫁的都比她好。她不得父母疼爱,嫁了庶子,也没有多少陪嫁。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到头来也总是差人一等。
她不甘心,眼下她是比不上别人,但她还有两个儿子。路是自己走的,往后怎样谁能说准。
……
晚上吃饭的时候,黄芷兰的脸总是淡淡的,反正众人都在强颜欢笑,也不缺她一个。今年大约是流年不利,从初一开始就没有一天太平日子。但总是乱世出英雄的不是么,兴许这下了多年的棋局就有可能在今年棋开得胜了。
她心里想得多,目光不经意朝郑太姨娘看过去,视线在火锅蒸腾起的热气间撞了个正着。
各自心照不宣,各自心怀鬼胎。
一顿团圆饭就这样无滋无味,在侯爷又要不停灌酒的时候,戛然落幕。
正月十六,三爷出门会客。黄芷兰刚料理完府中的事宜回了悦心苑,没等坐下喝两口热茶,四太太沈玥宸带着几个锦盒几匹缎子,竟然亲自登了门。
心里怎么看不上,面上也不能表得太明显。
两个妯娌在大炕上分开坐了,一个笑意盈盈,一个不动声色。
沈玥宸让丫头将东西放在了炕边,“家里哥哥送来的,我挑了些新鲜的样式给三嫂各拿来一匹,还有些端砚和纸笔,是给文淇和文洐的。今年要下场了,我托人做了两个状元及第的狼毫,也算是个好寓意。”
“多谢弟妹记挂着,那两个孩子不过是表面功夫,其实没多少本事。能不能生员还得另说。”
“三嫂这是自谦了。”沈玥宸一张娇俏的脸上满是笑容,“谁不知道文淇在谨才书院样样都得第一,谨才书院是什么地方,国子监里的门生十个有八个都是那里出来的。文淇这么优秀,还能生不了员?倒是三嫂,往后要给文淇置办的地方就要多了。那国子监也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地方,虽然咱有侯府托着,到底不是正宗。人家比着瞧着,反倒会说咱们沾了侯府的光。”
不管沈玥宸来的目的到底为何,这一番话却很是让黄芷兰受用。
她看了看沈玥宸通身的装扮,点翠的簪子,指甲盖大小的宝石盘花,耳上灯笼球的赤金嵌珍珠米的耳坠,手上碧绿汪汪的镯子。平日里向来素净,今日到她这里来却装扮得这样华丽。
黄芷兰刚起来的一点热情,又谨慎的收回去了。
“弟妹来,不仅仅是来送东西的吧。咱们妯娌也有小十年了,不如就敞开天窗说亮话。”
沈玥宸眯着眼笑了半晌,这会儿舔了舔嘴唇,目光亮了几分,“我打算做些药材生意,三嫂知道,我娘家的买卖多,药材这块也多有涉猎。我那点陪嫁能经得住四爷怎么造啊,如今地租子也收不上多少来,横竖我想了想,托着我哥哥的关系,干些药材生意,倒是一本万利。”
黄芷兰想起自己开在南市的生药铺子,脸上瞬间有些敌意。
沈玥宸看在眼里,继续说:“但三嫂也明白我的处境,老夫人和侯爷那里,都瞧着我家里怎样怎样,觉得我开铺子就是打着侯府的旗号了。他们不想和我娘家有多少牵扯,我理解,但我也得张罗着自己的吃穿用度啊。所以我想着,三嫂不如将那间生药铺子私下里转给我吧,咱们之间,我肯定少不了三嫂的钱。”
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夺食,也就是沈玥宸了,放在别人根本不敢想。
黄芷兰的气息有些乱,极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好言好语地继续周旋,“我手底下也就只有两个粮食铺子和一个生药铺子。那粮食铺子的生意不好做,顶多本保本,我所有的营生都靠那生药铺子了,弟妹要走了,我这里……弟妹不好这么过分吧。”
“瞧三嫂说的,我还能这么不知好歹。”沈玥宸倾身过来,胳膊压在炕桌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沧州发了雪灾,三嫂知不知道?朝廷的粮仓里没粮,拨了钱下来四处采买。华北这一片能供得起这么多粮食的,我爹要数首屈一指的。由我爹出面,加上几个乡绅门下的铺子,这粮食就凑足了。那官员已经和我爹谈拢了,几成的利都是过了明面的。这个时候往里头加上一两间粮食铺子,简直轻而易举。三嫂可以将铺子挂在我们家门下,利照给,往后若有别的买卖,也定会叫上三嫂。”
说着,沈玥宸哼了一声,“只因为我爹近来不怎么管粮食生意,都是交给我那二哥。我向来和我那个二嫂不对付,让她知道我用这个变钱,背后又要说道我。横竖三嫂是无碍的,我牵个线,这杯羹分给三嫂,我去做我的药材生意。咱们各自取利,岂不两全其美。”
四房一直没做营生,确实是老夫人和侯爷压制着。黄芷兰以前不敢和沈家有来往,怕将自己搭进去。
但现在形势不同了,沈玥宸说的对,往后文淇的门面还得她来撑,样样都是花钱的地方。
舍了一个生药铺子,换来的是和沈家继续的生意。有多少人想走这个门路都寻不到,眼下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