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卡赫赫,越里吉的事情,我做不了主……”斡离不迟疑着回答。
斡离不并没有撒谎,更不是故意推诿。领土虽广,从来没有一寸多余。这里面牵扯的关系太广了,内情却又不能向阿布卡赫赫坦白。简单说来,别说斡离不做不了主,就算阿骨打想答应,也不一定能轻易地办到。
于艮沉吟不语,脸色不稍动,刚才的微笑也没收起来。
“但我一定努力争取,我发誓!”斡离不心里“突突”地跳,一时间居然分寸大乱,“另外,越里吉酋长的人头,我很快就送来!”
此言出口,于艮还是没有什么表示。阿布哩和恩特布却是脸色大变,刚才的冷汗还没褪尽,现在更是汗透重衣。胡沙虎甚至“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领土问题,做不了主。酋长人头,却可以很快送来。那就是能够做主喽,而且杀伐果断……
原始人没有那么多心计,却也不是傻子。更何况三位都是世袭的继承人,从小耳濡目染,懂的事情就更多。
原来人家说杀就杀了,眉头都不需要皱一下。虽然这要求是阿布卡赫赫提出来的。虽然越里吉酋长是胡奸,有取死之道。虽然胡沙虎三人,即使各怀心思,也从未想过要投奔女真人。
但这两天,胡沙虎三人一直和斡离不呆在一起,貌似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一则是阿布卡赫赫泄露天机,大金有国祚。二则是阿布卡赫赫并未明示胡里改人将何去何从。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果不是阿布卡赫赫,我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不明白还好一些。一旦明白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那就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杀一条狗而已……
此言出口,斡离不其实也知道了后果,实话好说不好听啊!胡沙虎三人,再也不可能对女真人归心。原来辛苦经营两天,不及阿布卡赫赫的一句话。
好吧,阿布卡赫赫没说话,话还是我自己说的……
只是在阿布卡赫赫面前,竟然无法顺畅呼吸,脑子里会进水。
当时斡离不脱口而出,是个表明心迹的意思。阿布卡赫赫一共提了两条,总不能都给否了吧?
但是,就算有充分时间来考虑,就算重新来过一遍,斡离不又能说什么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阿布卡赫赫是神不是人,人怎么可能和神争锋?唯望阿布卡赫赫我的体谅苦心,此心可鉴日月……
“不见国相,事何可决!”龌龊突然插嘴,显然是理解斡离不的为难之处,并对此忿忿不平。
“龌龊,不要胡说八道!”斡离不低声怒斥。虽然明白这是龌龊在为自己开脱。兹事体大,小孩子懂个什么?我个人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龌龊翻了个白眼,撅着个嘴小声嘟囔。挨训是习惯的,不服也是习惯的。
“好吧,既然龌龊说了话,我就多给你一些时间。昨晚月圆,下次月圆之前吧!否则,我当自取之。”于艮笑了笑,算是给足了龌龊面子。
“是,阿布卡赫赫!”斡离不顿时觉得压力大减。不过,也没有放松多少。阿布卡赫赫自取?谁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
貌似情形有点复杂了。斡离不肯定会付出最大的努力,却完全没有把握做到。顶多是五五之数吧!那么龌龊的安全,说不定就有问题了。还是带回去比较保险些,也免得这小子在外面胡说八道。
“阿布卡赫赫,我四弟可以跟我回去吗?我阿玛很惦记他。”斡离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其实救龌龊才是斡离不此行的本来目的,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远离了原来的方向。斡离不用了“我四弟”、“我阿玛”的说法,就是抛弃了两族对立的立场,专说亲情了。阿布卡赫赫总得讲道理吧?硬的不行,我来软的好了。
“每个人都有自主追求理想生活的权力。所以,我听任越里吉的胡里改人自行选择。龌龊是我的弟子,当然更有权力。此事你不必问我。”于艮笑眯眯地看向龌龊。
龌龊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腾”地跳了起来,“阿玛才不会挂念我!我自主选择留在阿布卡赫赫身边,阿布卡赫赫到哪里去,我就跟到哪里去!”
每个人都有自主追求理想生活的权力?
斡离不看着阿布卡赫赫望向龌龊的目光,恍惚间竟然有些嫉妒。那分明是一种宠溺的眼神——以关爱为出发点,任其自由活动,给予各种保障,为其承担各种后果。
仅限于父母。仅限于十岁以下的小娃娃。
作为阿骨打的儿子,龌龊活得太辛苦了吗?斡离不回头想想,貌似我从未享受过这种目光?
斡离不看着龌龊长大,兄弟两个感情最好。所以斡离不可以确定,龌龊之表态,绝非作伪,更不是迫于压力……
殊不知,于艮看向龌龊的目光,或者有宠溺吧,更大的却是震惊。或者还带着点得意,还带着点自嘲?
我四弟——阿骨打的四儿子——四太子——金兀术?
龌龊怎么会是金兀术呢?我擦!兀术和龌龊,发音的区别不小啊!
对了,刘兰芳老师播讲《岳飞传》时,一直是念金兀珠的。于艮看书时有过脑补,“术”字是入声,“珠”字是平声,后者比前者响亮。评书不是讲个朗朗上口吗?想来是刘兰芳老师的艺术加工吧。就像卖豆腐的小贩,喊的是豆for……
莫非此“术”念“珠”?兀珠和龌龊,发音倒是比较像了,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