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使团从水路南下,因此众人在渡口送别。
一艘宝船披红挂绿,装扮的异常喜庆,但从船上到岸上,没一个人脸上带了喜色。贾政王夫人满面愁绪担忧,乃因宝玉强闹着要为惜春送嫁,甚至偷偷瞒着府里向朝廷上了呈情折子,皇帝读后感念贾宝玉一片为兄之心,特准其随使团南下,由此王夫人再如何也不敢拦了。王夫人为此恼怒至极,定要查出究竟是谁给宝玉出的主意,她的宝玉向来码做官的是国贼禄蠹,更何况哪里懂得官场上的事情,怎么会写折子?怎么能将折子送上御案?
结果查来查去没个结果,贾宝玉看不过王夫人责罚屋内的丫头,便主动说了:“是我求了北静王爷,王爷替我递了折子。”
王夫人顿时哑声,她想过或许是宝玉求黛玉,黛玉转求了纯亲王府,却没料到是北静王爷。不论哪个她都惹不起,只是若真是林家那丫头多事,她还能发作一番,若是北静王爷帮忙,她又能说什么?
宝玉正是料着这点,因此没说出实情来。
实际上,帮忙的还真是林青筠和徒晏。
林青筠也着实惊讶,没想到贾宝玉会亲自登门来求见徒晏,为着能给惜春送嫁。据徒晏后来说,宝玉当时神色十分平静,虽对惜春远嫁痛苦不舍,但似乎又更多的东西。或许贾宝玉想走出贾家,去外面看看。
林青筠也不知贾宝玉将来还会不会出家,亦或者彻底放纵,或有所改变,但能下定决心走出一步十分不易
。
惜春到底年纪尚小,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穿戴下来十分累人,特别是那沉重的头冠压得她脖子酸疼,偏这会儿船没开,不能取下来。立在船头,望着岸上的亲人,哪怕知道自己还会回来,可这会儿竟被姊妹们的眼泪哭的心酸,张了张嘴说不出安慰的话。
这时宝玉轻声疑惑道:“姊妹们都来送四妹妹,怎么林妹妹倒没来?”
惜春淡淡笑道:“二哥哥还不知道呢,林姐姐有喜了,哪里受得了伤心离别。”
黛玉是中秋时发现怀孕的,现今还不满两个月。
八月里已知惜春要远嫁,黛玉本就伤心愁闷,加之中秋饮了两杯酒,一时身体反应上来,请了大夫一诊脉才发现怀孕。林青筠本来没告诉黛玉实情,结果听闻黛玉怀孕,吓得赶紧去看她,又细细与她说了实情,黛玉这才舒缓好些。现在这些日子,黛玉只在府里静养。
宝玉听到这消息一时有些恍惚,好一会儿似乎才清醒,笑着点头:“这确实是喜事,林妹妹有了好结果。”
“二哥哥,你没事吧?”惜春觉得宝玉方才的神色不大对。
“我很好,从没这样好过。”宝玉突然对她说:“那天我在街上走着,突然见到了刘姥姥,我这才知道,原来晴雯嫁到他们村里去了,过的很好。大家都是因着我才沾了是非,离了我个个都好,她们也该早早出去,别因着我都耽搁了。”
这又像是疯话了。
“开船——”
随着这声喊,岸上船上哭声一片。
这里头不仅是贾家的人,南安王府的人,亦有不少陪嫁者亲朋好友。她们不知和亲□□,以后此一去从此亲人再难相见,怎么能不伤心。便是王熙凤平儿两个,又哭惜春,又担心贾琏,毕竟西海沿子才打了仗,万一到了地方又打起来怎么办?以往也不是没这样的例子。
贾琏亦不知内情,只以为纯亲王看重他,让他去历练一回,除了害怕便是踌躇满志。只是眼下王熙凤怀孕,家中又有yòu_nǚ弱子,贾琏着实不放心,只能一再叮嘱平儿,又再三拜托自己的乳母赵嬷嬷多为照看。
眼见着船只消失于河上,一行人才回转。
探春回到府里,瞥见放置在角落的绣架,上头是那件未完工的粉色嫁衣,自得了南安王爷被擒的消息,她便一针也未动过。南安王爷生死未卜,王府哪里有心情办喜事,等到王爷回来,必是年后了,那时有何变故也未可知。
却说南安王爷被擒,朝廷上下震动,有一家亦是十分紧张,便是临安伯府家。
临安伯府与南安王府是姻亲,他们家老姑奶奶嫁给了南安老王爷,如今是南安王府老太妃,娘家自然得了很多实惠。两家向来紧密相系,南安王爷常年不在京中,但凡有事都是临安伯府出面,因此老太妃待娘家越发亲热,姜聪这个娘家侄孙儿小时候大半都在南安王府过的。眼下虽说南安王爷被擒,但朝廷已同意了外藩条件,王爷被赎回只是时间关系,偏偏临安伯府担忧日盛。
姜聪虽是个横行贪色的纨绔,但其父却有几分精明,特别想到去年连同甄家在内被皇帝连根拔除的世家,心里头就发虚。
太上皇不在了,当初的四位异姓王,除了南安王爷把持兵权,其他三个早早以各种理由自动上缴,做了闲散王爷
。临安伯府一度也觉得那三位王爷过于胆小如鼠,有权和没权区别大了,况且,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南安王爷一直镇守西海沿子,乃是朝廷之屏障,便是皇帝有心收权都得顾虑,但此回南安王爷出事却是一个极好的契机。皇帝一旦名正言顺收回兵权,南安王府失势,作为依附的临安伯府只怕是最早遭殃。
当今的皇帝可不似太上皇那般仁慈。
临安伯思前想后,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