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然昨天晚上值夜班,田果敲门时,他还在躺在床上睡大觉。是爷爷把他叫起来的。

“然子,别睡了,小果儿来找你了。”

“哦哦。”焕然茫然地应着,从床上爬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流哈喇子了,这时田果已经来到了门外,往里一探头,嘻嘻地笑了声,“哟,还睡觉那?梦见谁了,这一脸哈喇子流的,都快黄河泛滥了。”

焕然脸红,主要是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跨栏大背心,黝黑的皮肤大片大片的暴露在空气与田果亮晶晶地眼睛中。哎,今天亏了没裸/睡,不然还让这死丫头白占便宜了。

其实焕然刚才梦见的就是田果,梦见她站在厨房里,给自己做了一碗酸汤肥牛......

随意套上一件涤确良的褂子,焕然把田果招呼进来,书桌下有一箱北冰洋,拿出两瓶,用起子打开,然后递给田果。

“喝吧。”又递给她一把蒲扇,走过去把窗户和门又打开一些,说:“我这屋热,不如你家凉快,凑合待着吧。”

田果撇撇嘴,说:“我家是凉快,常年不见阳光,犄角旮旯全是野蘑菇,知道是住家,不知道还以为是农场呢!”

焕然知道她是自嘲,咧嘴笑两下,揶揄道:“那多好啊,菌类有营养,你这天天都能喝一碗蘑菇汤。”

“去你的!那是狗尿苔,一个吃下去我就奔西天了!”田果气得一脚飞过去,她穿得是搭扣布鞋,里面是肉色呢绒袜,袜子滑溜,随着她脚腕一用力,鞋子直接飞了出去。说巧不巧,正落在焕然新作的荞麦皮枕头上。

“嘿!”他哭笑不得,那蓝色针织枕巾可是五一劳动节时搞有奖竞猜他赢回来的奖品,刚拿出来用了一天。

“哎呦,真对不起,力气用大了。”田果一脸歉容,蹦跶蹦跶地跳过去,一手扶住桌子,一手把鞋从枕巾上拿下来套在脚上。

“对不起就完啦?”焕然瞪她。

田果呵呵笑两声,学着丫鬟的口吻恭敬地说:“我给您洗干净了成吗?”拿着洗脸盆出去前,她把带来的东西从布包里拿出来,“这两件花衬衫是给婶子买的,上次她帮我那么大一个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呢,这条裤子是给你买的,你试试看合适吗?不合适我再换去。”

焕然有点不自在,因为田果说话的口吻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娘,每次给师傅买完衣服,都是这么说,“哎,你试试啊,不合适我找他们换去。”

“不过年不过节的,你送我裤子干嘛?”他舔舔微干的嘴唇。那个年月,女人给男人买衣服,总有那么点暗示好感的意思。

田果知道焕然是误会了,她不怪他,就是在后三十年,女孩送男孩贴身衣物啥的也是一种暗示,但田果今天真不是表白来的,而是做生意来的。张莉准备做男装了,昨天晚上先进了一批打算试试水。

这批货偏欧版一些,裤腿比较长,想着张扬那样的穿上就成扫大街的了,田果决定让焕然试试。他个高腿长,宽肩窄腰,因做过武行,所以身材看起来比大多人挺拔精神。当然啦,那时的人都穿的保守,即使是夏天,焕然出门也包的跟粽子似的,顶多露出两条结实有力的小臂,刚才穿跨栏背心那一幕,也是田果跑得快才得以看见,若是再慢一秒,这便宜就占不到了。

“你笑什么?”焕然皱眉,总觉得田果再打什么坏主意。

“没什么,你先试裤子吧,试完了让我看看。”她没多解释一句,端着脸盆和枕巾推门出了屋。

焕然还想问“这裤子哪儿来的?是买的还是别人送你的?不会是捡的吧?”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磨叽,太啰嗦,人家一个大姑娘都不介意他介意啥?而且,从内心深处讲,当田果拿出这条牛仔裤递过来时,焕然是欣喜愉快的,有一种被人关心的满足感。

院子里,田果把枕巾打上肥皂,正用力洗着,身后听见焕然轻咳一声。

“挺精神的,你觉得呢?”她笑着说,眼睛专注地打量着他。

焕然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买过一条牛仔裤,但没跟家里人说,总觉得那是小流氓才穿的,偶尔一个人待在屋里时才敢拿出来对着镜子过过瘾。田果买的这件比他买的那件颜色稍浅,下面的喇叭腿儿没那么大,穿在身上很合身。

如果说缺点,就是感觉有点旧。“你这是新的么?不会是外国垃圾吧?”

“瞧你说的,能买那个送你么?这是专门弄的做旧处理,牛仔这种布料如果太新穿起来不好看。”

田果回过头继续洗枕巾,焕然对着自家窗户窗照了照,想着如果再来一顶草帽,自己就跟美国电影里的西部牛仔差不多了。“田果,这裤子我要了,多少钱?”

“不要钱,送你的。”

她语气痛快,让他起了疑心,田果年轻,胆子又大,他总怕......“你钱多了没处花么?”

田果听出他话里隐隐地担忧,回头看他一眼,笑道:“我可没钱,所以每一分都花在正路上。”甩甩手上的肥皂沫,她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焕然,说:“看看这个,我现在自己练摊儿呢。”

一听“练摊儿”焕然就急了,再看看手中的小名片,他瞬间想起了吕胖子。“别洗了,跟我过来!”他一把攥住田果的胳膊,不理会她的抗议,将她拉进了屋子。砰!用脚关上门,虽然窗户开着,但屋子还是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许多。

田果不害怕,也不慌乱,抬手指指窗户,嬉笑道:“不把窗户关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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