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果笑了,敢情张扬也明白自个儿大姨是何种人物,今天时间紧任务重,她来不及跟张扬细说自己早就想辞职单干的想法,冲站在原地的小受挥挥手,说:“行啦,东西买都买了还有啥可生气的,再往前走两步就是沈主任家了,我的事不急,先把你大姨的店长位子抢回来再说。”
往沈主任家走时,田果告诉张扬刚才买的东西里,那双水湖蓝的凉鞋是买给自己穿的,茶叶和白连衣裙才是礼物,连衣裙没要钱属于白送,所以总共就花了买茶叶和茶叶盒的十三块。一听这个,张扬脸色略微缓了缓,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总觉得田果特别可怜,她的身世,他多少了解一些,从小没爹没妈,就跟一个腿脚不灵便的姥姥过日子,多悲惨啊,好歹林黛玉还是大户人家小姐,有个老祖母撑腰,田果有谁?
想到这儿,张扬深深叹了一口气,觉得那个写匿名信的,以及大姨董桂花在内,都不是啥好东西。
“田果,你命里犯煞星,哪天去八大处或者雍和宫请一个护身符带在身上吧。”张扬觉得田果若想改变命运只能靠玄学了。
据说一命二运三风水,田果前面俩都算废了,但是可以走风水路线。
田果停下脚步,侧头扫一眼张扬,“你信那个?”
“有点信。”张扬不好意思地咧咧嘴,毕竟年轻人信这个的少,感觉与时代不同步,有拖社会/主/义后腿之嫌。“你信吗,田果。”
“我不信!这是迷信!”田果翻了个白眼儿。
“偶尔信信也好,再说了,佛教道教都不算迷信,外国人不也信上帝和圣母吗?”张扬小声说。
“我信那个还不如信自己!”田果撇撇嘴,懒得跟张扬掰扯,转身继续朝前走。
沈副主任在一商局工作。一商局主管全市各大商场和理发店;二商局则管理副食品商店,饭馆,油粮店,菜市场等等,每个局管理的业务不一样,烧香拜佛自然各走各家。这个沈副主任是三年前从二轻局调到一轻局工作的,年约四十上下,受过高等教育,干部家庭出身,田果见过两次,一次是在自己店里,沈副主任来剃头,亲自点的李师傅,田果帮忙做了下手,当时沈副主任还夸田果长得水灵,动作麻利,嘱咐她好好跟师傅学手艺什么的。还有一次是在来大栅栏逛街,田果正巧碰见沈副主任带着她那个新结婚的小媳妇站在布赢斋鞋店里挑皮鞋。
小媳妇肤白,人美,特年轻,说话嗲嗲的,像北京版的林志玲,田果仔细地瞅了瞅,觉得对方年龄绝不超过二十五岁。
穿过两条胡同,又过了一条马路,就到了一轻局家属大院。
沈副主任住在3号楼五层,爬楼时张扬忽然想起一件事,拉住前面的田果,气喘吁吁地说:“等等,咱们好像来早了,现在刚四点,沈主任还没下班呢。”
就是因为他没下班才好开展工作!田果讳莫如深地笑笑,拍拍张扬的小白手说:“不在家更好,你就跟着我走吧,进了屋少说话,一切听我的!”
终于爬到五楼,田果歇了一会儿,等气息喘匀了才抬手去敲门。那时还没有防盗门一说,楼房也就一层木板做成的门,隔音效果差,依稀可听里面从厨房传来的潺潺流水声,听到有人敲门,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小民,有人来了,你去开一下门。”
“我在写论文,非常重要的论文,下周就要交给老师,可全篇还定在开头,麻烦不要烦我!”一个挺年轻的男声用烦躁的口吻说。
“就开一下门能耽误你写几个字,听话,快去开门,一会儿再写!”小媳妇的声音依旧柔柔的。
“好吧,好吧!”男声挺不情愿地应道。
听到这人说话,田果与张扬都是一愣,张扬拽拽田果的衣袖,纳闷地说:“奇怪,这声音有点耳熟,你听出来没?”
田果当然听出来了,正猜想是谁,屋门打开,一个梳着短短学生头,身着海魂衫的年轻男孩站在里面,看见田果,他先是一愣,眼睛嗖嗖放出两道光,热烈地拍了下手,高兴地嚷道:
“哎呀,米田果同志,你怎么来了?”
居然是何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