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站在廊下。
总觉得悬在头顶上这盏镶金的玉质镂空八角灯有些碍眼。
一双老眼毕竟是浊了,她端看良久,才想起来这泛着深红光晕的灯是当年自家小姐和姑爷结婚时候用过的老物件。
“你们几个,把这灯挑了,去库房换新样式的来。”
“吴妈,太太说了,就要这个,喜兴。”
“喜兴个鬼。也不怕……”
吴妈面上愠怒,嘴上差点跑了题,她歪过头来,不确定的问:“是太太说得?怎么,太太下床了?”
“是呀,傍晚还没到就开了门。”
“起床了,这事情我也张罗好了。她也真会捡现成的。”
众人不敢多说什么,现在这位顶天太太就是温家的主心骨,全温家上上下下都得听她的,纵然她不是已故的温先生的原配,也不是大少爷温翀和大小姐温禧的亲妈,但是自从进门后,也算是对温家鞠躬尽瘁,如今温禧和温翀都成才了,在众人眼中,这多半是她的功劳。
吴妈自然和这位顶天的温“二太太”不睦,因为她原是温“大太太”的奶娘。
“就不能换旁的样式了?”
吴妈自己拿杆子将那灯挑下来,却被人拦住了。
“吴妈,太太说,就要这个。图个喜兴。借个……吉利。”
吴妈叹了口气,“愿我家小姐姑爷今晚借着这明灯,也能回家来看看。咱们的小欢喜长大了,就要嫁人了……”
那灯,缓缓地被再次悬好,正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也正是这华灯初上的时候,庄湄终于从床上醒过来。
一抬手,原本盖在身上的虎皮毯子就这么掉到地上,她坐起来,揪起毯子将自己胡乱裹好。
赤着脚走到水流哗哗的浴室,温禧正站在花洒下冲洗。
她敲了敲毛玻璃浴门。
“出去。”
浴门这边的温禧,就这么看着庄湄离开浴室。
二十分钟过后。
庄湄坐在床上,看着裹着浴袍的温禧进了更衣室,没一会儿,一个衣冠楚楚的温禧抹着正红色的口红站到她面前。
“你要走了?今晚有应酬?”
“嗯。你自己在庄子里玩几天,暂时不用去公司。”
“只有我一个人?”
庄湄缩进毯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提溜着看温禧。
她多像一只披着虎皮的名种猫啊,温禧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她的头,随即,她不适的皱皱眉头,她明明从小到大,最讨厌猫的呀。
“是的。我没时间陪你。”
温禧抽走了围在她身上遮羞的虎皮,露出了里面鞭痕交错的白皙酮.体,骤然春光乍泄,令温禧自己也不禁耳后一热,她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庄湄。
庄湄则微微发抖的仰视着她。
直到庄湄鼻尖渗出细汗,温禧才结束这漫长的注视,她转过身去。
“我这辈子也不会变成你想得那种人,如果还有下次,仍然会和这次一样。你要是喜欢玩,我们可以换很多种花样,慢慢玩。”
庄湄望着温禧绷紧的背影,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那鞭子,抽过孔玉梁吗?抽过别的女人吗?”
“……”
“你回答我。”
“没有。”
温禧大步走出卧房。
门合上的那一刻,庄湄闭上眼睛,呼吸了很多下,才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下了床,走到浴室里,看向镜子里浑身鞭痕的自己。
这个自己,是多么陌生。
这顿鞭子,温禧挥得十分尽兴,她知道她满意了,那么这顿鞭子会换来什么,庄湄已经开始预估————
拿起羊脂玉小盒子盛得药膏,对着镜子,一个鞭痕一个鞭痕的擦拭,为了看清楚这鞭痕,庄湄高高的抬起头,擦药时,她本该疼得呲牙咧嘴,或者是悲戚屈辱,可是这次,她面无表情的擦着药,眼睛定定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给自己承诺般的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今后温禧再也没机会这样对待她了。
———————————————半步猜作品—————————————————
温禧和孔玉梁约在公司楼下见面。
孔玉梁今天穿着一身花纹缠绕的休闲西装,鳄鱼纹的皮鞋看得温禧眉头抬了又抬。
“你今天怎么了?穿得这么花哨。”
“要去你家呀。好歹装扮装扮,你继母不是特别时尚么。”
温禧莞尔。
“工作了一天,很累吧?我给你捏捏肩膀。”
“不用了。不累。”
孔玉梁开车,温禧坐在副驾驶上,她侧头望着外面,全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孔玉梁聊天,孔玉梁是个健谈的男人,能把一整天发生的事情串成段子讲。
他说他的,温禧脑子里一遍一遍翻涌着的,和他们聊得丝毫不搭边,但两人竟也能聊成相谈甚欢的模样来,这便是温禧喜欢孔玉梁的地方。
到温宅时,第一个出来接她的,照旧仍是吴妈。
“回来了啊?今天外面很冷,快点进客厅去喝杯红茶暖暖。”
吴妈笑起来,眼睛就眯着,她眼角有皱纹,她一笑,皱纹也跟着笑,温禧总觉得吴妈的笑容和自己的亲生母亲有些像。
“孔先生今天忙不忙?”
“不忙不忙。这是给您的小礼物。今天我头次上门,府上规矩多有不懂的地方,烦请吴妈照应我一些。”
吴妈推拒不收,温禧只好塞进她手里,吴妈这才微笑着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