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乔乔原以为手中捏着郭鏦对贵妃有情的把柄,足以威胁贵妃保住自己一命。毕竟,只要往陛下心里种下一根刺,根本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有后宫里这么多美人推波助澜,不怕陛下同她不离心。
可经杜秋一提醒她才恍然大悟,以她此时的身份地位,以及她在陛下心里的形象而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不管真假,自然都只会是假的。不说陛下,就连宫里,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了。
她当然不会愚蠢到以为陛下是看上了她才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陛下如此,自然是为了回护郭贵妃和郭家,不惜拿皇嗣开玩笑!
陛下明知道有人会拿那件事做文章,竟索性亲口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龙种,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郭贵妃啊郭贵妃,她到底是有哪点好,不仅叫郭鏦罔顾人伦痴恋于她,竟叫陛下也这般相待!
如此看来,这段时间贵妃虽然对她还算客气,东西也不曾短缺,全然不是看她的面子,而仅仅只是为了她的小侄子而已。保不准,他们都在打着留子去母的主意呢!
杜秋轻叹一声,“乔乔,我早就说过了,不是你的,便不要去奢望。到头来,白白把自己搭进去。”
郑乔乔悚然色变,急得连忙拉住杜秋的衣襟,“仲阳姐姐,你一向比我有智谋,你帮帮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杜秋凝神细想了片刻,道:“你若肯听我的,我便说几句,你若是仍旧坚持原先的想法,一定要去追求那些不属于你我的东西,今日也只当我不曾来过罢了。”
郑乔乔此时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能保住自己一命已经不容易,连忙道:“好姐姐,从前都是我的不对,是我痴心妄想着能改变什么。姐姐快告诉我怎么做,我都听姐姐的。”
杜秋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郑乔乔听了,久久默然。
杜秋起身拍拍她的手背,“乔乔,你好好想想,虽然在感情上,这么做可能有些艰难,可这是唯一的办法,绝处逢生,不得不为。你的身子看来无需担心,我先走了。”
郑乔乔深吸一口气,“仲阳姐姐,谢谢你,乔乔明白了。”
在掖庭局把几个议论宫中是非的宫女处了割舌的酷刑之后,宫中平静了许多。
陛下几乎每日都出入蓬莱殿,那郑宫人就住在蓬莱殿的偏殿里,可是自始至终,陛下也从未去看过她一眼。
不管这郑宫人腹中怀的龙种如何,到底人们都看清楚,她并不得陛下欢心,甚至这个孩子也并没有得到陛下的垂怜,贵妃娘娘依然是大明宫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眼见着入了冬,郑乔乔的身子越发沉重起来,坐卧都需两个宫人搀扶,十分难受。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九个月有余,说不定哪日就要临盆了。
蓬莱殿偏殿里的人声开始越来越多,郑乔乔听得出来,那是稳婆和止血药物等都已经备下。
贵妃始终没有再说过什么,甚至连茴香来的次数都少之又少,郑乔乔的心中也越来越不安,这意味着她对于他们来说意义越来越小。
她知道女子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倘若她在生产中悄无声息地死去,想必连个说闲话嚼舌头替她鸣冤的人都不会有。
她开始焦躁不安。
她一定要想办法见贵妃娘娘一面。
好不容易等到了茴香过来瞧她,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抓住茴香的手,“茴香姑姑,我想见见娘娘,我求求你,让我见见贵妃娘娘……”
自从知道她对郭鏦有非分之想,茴香对她就没什么好感,纵然东西不曾短缺,却也从没好声好气过。
茴香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冷冷道:“你好好待着养胎便是,见娘娘做什么?”
郑乔乔忽然拿了一支尖锐的银簪抵在喉咙上,大声道:“让我见贵妃娘娘,不然,这个孩子我便不生了!”
茴香一惊,道:“御医已经诊出你怀的是个皇子,往后自然荣华富贵少不了,你急什么!”
“荣华富贵?”郑乔乔更加确认等着孩子生下以后,对他们而言,她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她声音尖利,将那簪子抓得更紧,“我要见贵妃娘娘,见不到,便是皇子,我也不生了!”
茴香只得稳住她,去回禀贵妃。
念云知道此时郑乔乔是来同她谈条件的,淡淡道:“她还算没蠢到家,如此,带她过来罢。”
念云已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郑乔乔了,虽然在一个屋檐下,可她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她头一次这样厌恶一个人,一见了就觉得像吞了个苍蝇一般恶心。
郭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认,于道义上虽然有失,于情感上,她倒是完全能够理解。
郑乔乔穿着宽大的衣衫,肚子大得像抱了一个大胡瓜,但显然这个女人的求生意识很强烈,即使被关在那狭小的地方,她依然每日坚持多走动,所以水肿也不特别明显,没有特别憔悴。
念云指一指桌边的月牙凳,“坐罢。”
郑乔乔也不推辞,在宫人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郑乔乔紧紧咬着嘴唇,咬出一条紫红的血痕来。待念云屏退了闲杂人等,她抬起头来,泫然欲泣:“娘娘,奴婢求娘娘放奴婢一条生路!”
念云默然不语。稳婆和御医都已经交待好,只等着孩子顺利出来,那郑宫人自然就“血崩”而死了。这样的祸害,不如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