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洛阳的那半个月,雍王的病情还是没有半点起色。在御医的努力下,半个月后,雍王竟能清醒过来片刻。
听说雍王清醒的时候,恰好便是圣人与永昌公主前去看他的时候,那时的雍王半晌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睛,沙哑着声音、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母亲。
武则天听到了,老泪纵横。
陪同在旁的永昌公主也瞬间泪流满面。
许多事情,兜兜转转,就像是一个走不出去的死胡同,如今又回到了最原本的地方,可物是人非,所有的人再也回不去最初的时候。
大概是回到了洛阳,有亲人的陪伴,雍王的病情大有起色。圣人为了让雍王安心养病,一律不许大臣前去打扰。
深夜,驸马宋璟在宫里忙了许久才回到公主府里,回去的时候以为公主已经睡下,谁知公主人是躺在榻上了,人还是十分清醒。她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的大枕头,跟驸马说道:“其实母亲不让大臣去打扰二兄,也好。”
宋璟一身朝服还没换下来,便站在榻前跟公主说话,“唔,狄国老也说了,事到如今,不宜操之过急。”
李宸笑瞥了他一眼,“狄国老狄国老,那你呢?你怎么想?”
宋璟微微一笑,说道:“璟怎么想,公主莫非不明白吗?立储君之事,圣人原先欲立侄儿却不立儿子,本来就不符体统。我自然是恨不得圣人早日将立太子之事定下,免得又出了什么违背体统的事情。”
宋璟是标准的儒家君子,维护的也是儒家的那套礼乐制度。在他看来,武则天登上帝位,已经是太违背体统了,只是当时形势如此,而武则天的上位也确实给了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人出头之日。
可一个人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是刻在骨子里的,他的性格以及一些观念一旦成型,是十分难以改变的。不管这些年来他做了什么事情,可他心中,还是想要维护儒家的理念。这跟他做了什么没关系,只是他内心的一种渴望。
李宸觉得宋璟这样正统的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也没有想要改变他些什么。因为人很多时候是不能只靠一己之力的,后世那些民主的想法,并不适用于这个时代。最好的做法,还是顺应潮流。
宋璟这样作为一个儒家正统的君子,走到今天这样的地位,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做人不应该得陇望蜀,李宸想,其实宋璟已经达到她原本的期望了,这样就很好了。
翌日,永昌公主前去雍王府看望雍王。
当今洛阳,被圣人批准可以自由进出雍王府的人五个手指头就能数得出来,而永昌公主是其中的一个,圣人对这个小女儿的信任由此可见一斑。
听说如今雍王的病情虽然有了起色,但偶尔的时候还是认不得人,永昌公主刚去的时候,雍王又犯病了,公主无奈,于是便回了公主府。
说起来,雍王李贤也是个可怜人,他原本有几个儿子,可是大概巴州那个地方不怎么好,几个小郎君后来都断断续续地病死了,雍王妃窦氏一直都没有孩子。
圣人大概是想要弥补这个儿子,于是便将皇嗣李旦的第三个儿子李隆基过继给了雍王,而李旦的第二个儿子则过继给了已经去世的孝敬皇帝李弘。
日子又这么热热闹闹地过了半年,半年后,雍王的病情偶有反复,御医说只要安心静养一段时间,便可完全痊愈。
李隆基被过继给李贤之后,便被放出了宫中,李宸时常去雍王府看他。年纪尚幼的李隆基对于自己换了个父亲的事情接受得十分坦然,与新母亲雍王妃窦氏之间的相处也还融洽。
这天李宸带着宋煜一起到雍王府,雍王李贤正在院中练剑,听到说阿妹来了,便出来相迎。
他也知道李宸到雍王府来,大概便是想要宋煜找李隆基玩的,笑着跟李宸说道:“阿瞒眼下里,我与你们一起去看看他。”
李里看书,李宸等人去的时候没有惊动他,就连宋煜也眨巴里的小表兄。李隆基念书的时候十分乖巧,也不会偷懒,只是累了的时候伸伸胳膊,然而规矩了好一会儿之后,没忍住,想要起来溜个弯再说,却不经意地看到了李贤等人。
他一愣,然后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
李隆基再能沉得住气,到底也是一个孩子,见到宋煜和李宸,眼底里都是喜悦。
李宸和李隆基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他和宋煜到一边玩去了。
这对已经久别的兄妹,再次相聚洛阳至今已经一年多,可也没什么机会可以好好说上几句话。当年李贤被送往巴州的时候,李宸和宋璟才大婚不久,十五六岁的少女,含苞欲放的年华。昔日的少女变成了如今清贵高雅的成**子,李贤看着从前会在自己跟前任性耍赖的阿妹,百感交集。
大概是心中的感觉过于复杂,想说的又太多,每每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有这样感觉的,不止是李贤,李宸也是。
李贤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前方院子中正在玩耍的两个稚儿身上,像是聊家常一般跟李宸说道:“阿瞒和煜儿秉性都十分不错,都是阿妹这些年来教导有方。”
都回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