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无道,今奉太后令,废皇帝为庐陵王。
光宅元年二月,皇帝李显被皇太后武则天废为庐陵王,该立相王李旦为天子。
这一废一立,来得非常突然,满朝的文武百官都被砸懵了,而李宸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异常。她虽然知道母亲会废了李显,可是有这么快吗?
她的三兄登上帝位不过两个月,这般便被母亲废掉了?
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李宸被宫里传来的消息砸得是嗡嗡直响,而此时宋璟还没回来。朝中局势陡变,他如今能回来才有鬼。李宸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房中转了两圈,有些心浮气躁。这时,舒芷匆匆前来。
“公主,太平公主来了——”
还不等舒芷的话说完,大腹便便的太平就掀了帘子进来。
“阿妹!”
李宸回头,见太平脸上都是汗珠,她连忙上前将太平扶着,“阿姐,你当心!”
李治驾崩前,太平就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再过四个月,就能出生了。李宸看着大腹便便的太平火急火燎地进来,被她吓了一大跳。
太平抓住李宸的手,定下神来,“我听说母亲废了三兄,是怎么回事儿?”
原先还十分心浮气躁的李宸见到了阿姐,忽然就平静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将太平扶着往榻上坐,然后吩咐舒芷等人去拿一些水果点心来,“阿姐,我也不晓得。”消息是从宫中传出来的,可是到底是怎样的事情,谁也不清楚。要打听,也都只能是等到文武百官都下朝之后,才能打听。
母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皇帝废了,改立相王李旦,肯定是谋划了许久,她既然敢做,肯定是罪名等各种名目都想好了。李宸想,或许她们都不用打听,母亲便将为何要废李显的理由告知天下了。
人很多时候,都十分奇怪。
李宸从前觉得一旦遇到什么十分重要事情的时候,以为人能做的事情很多。譬如怎么解决?怎么搭救?是不是要多少人奔走相告?是不是需要她从中做些什么事情?
可当这些她认为十分重要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竟发现人所能做的事情那么少。
不,或许并不是人所能做的事情那么少,而是她们所能做的事情那么少。
她和太平,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能做。
朝廷文武百官自有母亲掌握,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她定然都已经想好后招了。怕且朝廷之上如今胆敢有一个人敢反对相王李旦当皇帝,就要面临脑袋被搬家的命运。
而她和太平,会因此李显被废而怎么样吗?
当然不会,不论是阿兄当皇帝还是母亲当皇帝,她和太平都是母亲的女儿,都是这个帝国的公主。母亲不需要担心她们有夺权的野心,只会更加宠爱她们,让她们风光无限。
或许哪天惹得母亲不高兴了,或许她们会沦为母亲手中的一粒棋子,可是依旧尊贵。
谁敢嫌弃她们?
谁敢说她们半句不是?
谁都不敢。
李宸双手捧着热茶,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十分淡定地看着窗外的飞雪,然后慢悠悠地喝一口茶。
李宸面无表情地想道:我真是淡定得自己都佩服自己。
就在李宸天马行空乱想一通的时候,太平的声音幽幽响起。
“阿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最近总是梦到父亲。梦中的父亲有时候十分震怒,有时候又十分悲伤,我昨晚梦到父亲忽然出现在我的榻前,跟我说,当日为你取名太平,可惜如今难以太平。他还跟我说——”
太平语气一顿,抬眼看向李宸,抓住李宸的那只手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气力,弄得李宸的手腕都有些疼,太平的声音带着几分恐惧,“阿妹,父亲还跟我说,薛家会有血光之灾!”
李宸:“……你做的都是什么梦?”
太平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可不是说去世的人若是心中有牵挂,便会托梦给还在世的人吗?永昌,我总是害怕——”
李宸打断了太平的话,她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太平抓住她的那只手背上,“阿姐,那只是梦。”
太平抬眼望向她。
李宸迎着她的视线,轻声说道:“父亲已经驾崩了,人死如灯灭,若是真有西方极乐,又或者是有另一个世界,他也早该去投胎了,还牵挂这些许多事做什么?不嫌累吗?”
太平:“……”
李宸看着太平有些错愕的目光,笑叹一声,“阿姐,我总觉得父亲驾崩了之后,我们的日子是一天也过得不踏实。可是再怎么不踏实,也比两位兄长要好一些。如今三兄被废,四兄立为新皇,估摸着他心中也不会多快活。”
太平看着李宸风淡云轻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家阿妹变得有些陌生。可她说的,是大实话。
大概自小就在宫廷里耳濡目染长大的孩子,道德底线各方面都会比旁人更低一些。父亲驾崩,尸骨未寒,母亲便有了玩物,那个养在太平公主府中的薛怀义,就是她为了讨好母亲的结果。
太平从来就是个聪明人,她隐隐觉得风雨欲来,可她觉得无论怎样的风雨,都不会波及到她,毕竟,她不可能会跟母亲有任何立场上的敌对。
父亲驾崩了,尸骨未寒,又能怎样?
如今母亲大权在握,她蛰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父亲驾崩,这样的天赐良机,母亲能不出手吗?
死人是管不了活人的事情的,至少太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