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曾宅。
楼下客厅只亮着一盏台灯,曾醉墨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等在电话机前。一个声音猛地把她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你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曾醉墨睁眼前就听出来是妈妈,一慌,欲盖弥彰的道:“妈你下来干什么?”
曾卿如看穿她的失态,目光往她手边的电话机一瞥,犀利的道:“你在等电话?谁的?”
她还没回答,曾卿如就忽的脸色一变,“你姐姐的?”
曾醉墨什么都没说,可脸上的表情等于什么都招了。
“你都告诉她了?”曾卿如神情紧绷。
“没有,我只是让她回家一趟。可我去的时候她不在。”现在应该忙完了吧,起码应该给我一个电话啊。曾醉墨心里默默说。
曾卿如听了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失望,无力的说:“她就算打来,你也什么都不要说,没来电话的话最好,别再去找她。”
“为什么啊?”曾醉墨急了,从沙发上蹦起来到她身边,“妈,你都生病了,为什么还要瞒着姐姐?难不成要等你——”死了再告诉她吗?她猛地刹住车。
曾卿如剧烈的咳嗽起来,曾醉墨给她拿热水、拍背,不敢再说话,只是眼睛红红的。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曾卿如说:“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去医院的时候碰见谁了吗?”
曾醉墨皱着眉想了想,“姐姐那个姑姑,鸠占鹊巢的,叫江什么来着?”
“江祈凌。”
“对!”
“她现在是江氏的董事长,掌权人,可她却出现在了医院,我们那层。”曾卿如平静的道,“你觉得那意味着什么?”
曾醉墨豁然开朗,“她也生病了?!”
“嗯,所以不要去打扰你姐姐。起码在有所变动前不要。”
“可是——”曾醉墨不甘心。
“她来不来我身体都这样,改变不了什么。来了,反而闹心。”
曾醉墨沉默了,以前,江月照每次来家里都弄得全家上下都很紧张。要说她对她这个姐姐什么感觉,又爱又恨?那可能太过强烈了。小时候对江月照的孺慕一定有,可江月照的冷淡也渐渐浇冷了她内心对姐姐的期待,再后来,妈妈因为她而抛弃了姐姐,江月照再不和他们联系,可以说几乎淡出了她的生命。
这次要不是妈妈生病了,曾醉墨都不知道自己几时才会再去找她。
可还是没见到,她甚至都不回个电话。
曾醉墨是失落的,还有点埋怨,但又忍不住给她找借口,说不定是传达的人没告诉她呢?说不定她还在忙,没回春意阑珊呢?
到第二天早上,罗起来了电话,不失礼的道出江月照来不了的消息后,希望彻底破灭。
曾醉墨看着饭桌上脸色发黄的妈妈,还有眉间眼角散不去的忧愁的外公外婆,她悄悄咬了咬唇,一定要告诉姐姐,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告诉她。
曾醉墨没有再去找江月照,而是影印了一份诊疗报告,寄去了春意阑珊。
江月照收到的时候正在和冯管家谈论年底董事会的细节安排,她边说边拆文件,刚抽出来翻看了一页,声音就顿住了,一页一页的往后翻,直到看到最后,目光死死的盯着那行字,半天没动静。
“怎么了?是什么?”冯管家敏锐的察觉到不平常。
江月照手紧紧掐着那纸张,好久才将文件递给他,声音有些颤,“冯叔,你去查一下这份报告的真实性。”
冯管家接过一看,脸色立即沉重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其实要证实很简单,给医院打一个电话的事而已,所以没几分钟,他就回来了,不开口,江月照就明白了,抬了抬头示意他不用说了。
冯管家默了默,“需要我安排您回曾家吗?”
江月照整个人陷在巨大的靠背椅里,半响没说话,再开口时一片沙哑,“不用。”
“去了也没用,人家也不见得想见我。”江月照冷笑道,这点,她倒是和她母亲不谋而合。
“好好跟进,医生、治疗方案……”说到这里江月照没再说下去。
曾家不缺资源,这些一定能安排得很好,她不知道她能做什么,甚至不明白自己心里那股塌陷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恨曾卿如。
因为她对爸爸的背叛。
因为她对她的背叛。
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她最惨的时候,父亲横死,而她的命也朝不保夕的时候,曾卿如是如何对她避之不及的。
她曾经无数次的告诉过自己,恨什么?好像对她有过什么特别的感情似的。
可今天她知道,终究还是恨的。
***
顾城跟着冯管家走到一扇门前,冯管家手都放到门把手上了,忽然回头低声跟他说了一句:“月照的母亲查出来肺癌,你劝劝她。”
顾城心里一震。
虽然开门前已有心理准备,可真到这一刻,当冯管家推开厚重的门,她陷在沙发里独自喝酒的一幕猛地撞进他的眼里时,顾城依然觉得心疼,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抓着,一缩一缩的。
江月照的视线就在这时投了过来,直直落在他的脸上,微醺的目光有点迷离,仿佛仔细认了许久才认清,“是你啊。”声音里全是疲惫。
顾城目光在她面前的矮桌上转了一圈,伏特加,一瓶空了,开了第二瓶。见此,他的眉头倏然紧蹙。
他上前夺过酒瓶,换来江月照的瞪视,“你干什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