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这么不正经,一点都不像个暗影战士。”
“我没打算做暮光之眼。”慎的口气突然沉重了下来。
阿卡丽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钝重了,似乎吸上一口,都会沉沉地压在肺里。
慎顿了顿,继续说,“你该知道,成为暮光之眼,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说话,心头那种矛盾感,愈发强烈了。
“我决定和师父坦言,阿卡丽,我要娶你。”
阿卡丽的脸瞬间红了,好像全身的血都涌上头脑,手脚都变得麻木起来。然而她旋即,低下了头。
“不,师父不会同意的,他是你父亲啊。他不会允许你,毁掉自己的未来,我也不会。”理智在心头淤积着,尽管被活埋的情感,仍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未来?别傻了,师妹。我想要的,只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他们平稳地落在地面上,这个季节软草的触感十分舒服,隔着鞋子,顶得脚掌丝丝缕缕地发痒。
“慎……”阿卡丽唤他,听起来像是细微的呢喃。
他突然抱紧她,然后是一个深深的吻。
“慎。阿卡丽。”平静而沧桑的声音。
阿卡丽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慎慢慢松开她,抬头看着他的父亲。
面前这位饱经风霜,但看起来仍旧老当益壮的忍者,担负起整个均衡教派的男人。
男人只是淡淡地说道,“阿卡丽,继续你的修炼。慎,你跟我来。”
“是,师父。”慎低声顺从道,可是那目光里,决绝而又叛逆。
好像如果这人说出一句反对他们二人的话来,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把他击倒,然后带她远走高飞——
哪怕面前站着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曾经最强大的忍者。
现在最强的忍者,是他了,慎。
“死心吧。”走出数步之外,那草地、陡崖,如同画卷般掩藏进身后的密林里时,慎突然开口说道。
“我不会强迫你。”
“嘁。”慎发出一声不屑的笑意,父母总会有这样的说辞。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阴阳结合,本也是均衡之道。我只是想,带你看点东西。看过之后,何去何从,你的命运,终究属于你自己。跟住我。”
他脚尖一点地面,身体便向前方飞速射了出去,仿佛一支离弦的箭。
慎随他前去,以他的实力和修为,跟上力量早已走过巅峰的父亲,丝毫不是难事。
两道身影在林间无声地穿行着,不知行进了多久,慎看见缕缕绿色的烟雾从远方升起。
村落的轮廓从林地边缘,若隐若现。
大师身形一跃,落在了一户人家的屋檐上,站定,负手而立。慎紧随其后。
然而在他眼前展开的,竟是一片人间地狱。
断壁残垣。到处是破坏过的模样,人与牲畜倒在血泊之中。
丝丝缕缕的绿色气体,在村庄的废墟间弥漫着,久久不散。
“是毒瘴?”
慎看着眼前这副惨状,心头不停地颤抖着。说不好,是恐惧还是愤怒。对于坐享和平数百年的艾欧尼亚,战争仿佛只是虚妄的噩梦。
父亲点点头,“诺克萨斯的铁骑,还是来了。看样子,他们释放了毒气,杀死了大部分村民,而后,诺克萨斯的军队闯入村中,杀死了所有的生还者。”
慎咬着牙,对于他,战场第一次这样近在咫尺,冲击着他的全部感官。
“诺克萨斯……”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吸气声都有些轻微的抖动,似乎在为这涂炭的生灵心痛。
“艾欧尼亚当有此劫。均衡破坏之时,唯有三位暗影战士合力,方可拯救艾欧尼亚于危难。”
他转过身,身体再度飞跃,离开了这战场。
慎无言地跟在后面。
天色已晚。父亲停在自己闭关的禅房前,禅房门半掩着,隐约看得见被烛火照得昏暗的室内,墙壁上的阴阳鱼第一次让人感觉心中如此阴郁。
“既然你不愿,我不会强求于你。慎,你是我的骄傲。为父,为师,我都会替你接任这暮光之眼的位置。”父亲淡淡一笑,“均衡,存乎万物之间。”
他转过身,背对着他,脚尖一点。
然而这次,慎拉住了他,也许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注意到,父亲头上的银丝,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还是我来吧。”
“你知道,成为暮光之眼意味着什么。”
“戒除情欲。冷酷公正。以身纳道。再无我,唯均衡。”
他走上禅房的台阶,如同背诵般,念出了这句训诫,独属于最强暗影战士暮光之眼的训诫,听上去似乎是在哀鸣。
“你……做得到么?”
慎转向身后,目光在父亲身上顿了顿。“可是,艾欧尼亚需要我。”
父亲嘴角欣慰的浅笑沉陷在黑暗里。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