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十三娘便将笔墨纸砚拿了过来,一边磨墨一边扭头看她,唐谷溪也不说话,摸着下巴凝思。就
铺好纸后,她提起了笔,十三娘坐到对面,为其换茶。
她要给姑母说三点:第一,武贲军战况,齐昭战死入殓,苏宸齐煜死亡可疑。第二,她答应了为骆氏一族谋事,却不代表她要只身犯险、去争那不属于她的权位,她要复仇,可她终究是个烟火之人,要想保住骆氏一脉,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助太子烨炫登上王位。第三,问那位西州将军的事……
她落完最后一个字,放笔凝视,心里笃定,姑母一定对这第三件事……略有知情。
唯有太子即位,才可保住骆家血脉,不管王妃愿意与否,他必须登上王位。只要骆王妃和太子权倾朝野,她才能借助西州大军之力,联合凉禹之力,共同抵抗乔疆。
她不信,两个泱泱大国,对付不了一个乔疆。
唯有如此,才可替武贲军复仇,才可真正查明齐煜和苏宸的下落。倘若彼时,他们真的尸骨无存了,那她也认了。
可是,该如何助太子即位呢?
上回她和林寻去宫中看蹴鞠比赛,只两天两夜,便将宫中朝堂的事听了个大概:四王子周烨天为正宫王后所出,历来受父王器重,所出政绩不凡。上回与他谋面一次,亦可看出此人心机深重、有条不紊。大王子周烨成,为分出去的禄域君,曾几次随军出征、领兵作战,只不过近几年不问朝政,除此之外,他还和姑母……
唐谷溪倒吸一口凉气,回了回神,却又转念一想,听他上次的言语,那必是对姑母眷恋非凡了,即便说不上情深义重,那也是心有所系了。如此,他定不会做出伤害姑母之事。
想至此,她脑中忽然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怪不得大王子近些年不涉足朝政,更不参与夺嫡,因为他……因为他心中有愧于大王!他与姑母之事,便是他最大的一个把柄,最大的一个心结。单此一件,便可将其置于万劫不复,哪还有心思去对王位虎视眈眈?
只这一瞬,她茅塞顿开,不禁感到心神舒畅,筋骨全通。如此,她只需把心思放在四王子身上就好了,大王如此器重他的四儿子,她偏要将他的四王子拉下水!
凉禹的事可暂且放一放,没了赵候,她轻松了不少,也坚定了不少。只是西州的朝政……
正在疑惑间,师娘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拿着玉玺,去一个个找南国的旧臣。他们会帮你。
去找南国的旧臣,他们会帮你……
唐谷溪眼眸一亮,一手按在了桌上。
十三娘正在折叠信纸,忽见她神色顿变,行为诡异,不禁问道:“姑娘怎么了?”
“无事,无事……”唐谷溪微敛眼眸,捏起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十三娘,我走了。”她起身。
十三娘略略一怔,“姑娘这就要回去?”
“嗯,离开宛都时,还是正月底,如今已是六月初了,春去夏至,一别数月,师娘……该想我了。”
十三娘莞尔,点头道:“是啊,姑娘还有家里的事呢。回去吧,别让你师娘和师父担心太久,只要姑娘好好的,莫再像上回一样……”
提起上元节发生之事,气氛不禁有些沉重,十三娘适时住了口。
唐谷溪笑了笑,“我知道,我会照顾自己,多谢十三娘关心。”
出来之后,日头已升至最高,街上明亮得刺眼。
“小姐。”玉蝉抱着包袱跑了过来。
唐谷溪朝她身上一看,发现自己的行囊、她的行囊,还有那把剑,都在她一个人身上,大大小小挂满了,压得她走路都直不起腰。
唐谷溪苦笑一下,从她怀里拿过包袱,又将剑挂在自己后背,才向前走去。
这把剑,自从师父赐给她后,便一直未离过身。虽然从未在她手里沾过血腥,可有它在身上,她能莫名得心安。
“我不累……”玉蝉小声说了句,跟了上来。
唐谷溪微微一笑,没说话。
“小姐,家里人多吗?”
“多。”
“除了师父、师娘、林姑娘、林公子和铃儿姑娘外,还有谁?”
唐谷溪凝神一想,道:“还有周伯,是管家。有董云鹤与董默笙两兄弟,是师父的弟子,不过,自我离开那日,他们就离家远行了,不知所为何事。还有……昀师姐,以及她的女儿,林寻的小表妹,石茵,还有师父的另一个弟子,李青峰。”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渐渐有一丝不耐烦。
玉蝉看出她神色的变化,也没再问。
过了少时,只听唐谷溪道:“不管有多少人,发生什么事,你别多管就行。”默了片刻,她又道,“跟着我就行。”
玉蝉轻轻咬唇,点了点头。
一路无事,走至林宅门前时,二人早出了一身汗。
唐谷溪扶额,拍了拍门。
开门的果然是周伯,见到她后震惊不已。
“唐……唐姑娘!”
唐谷溪笑了笑,对周伯施了半礼,“许久不见,周伯可好?”
“好,好,我好的很哪!”周伯喜笑颜开,忙向里面请,“唐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夫人和老爷都好担心哪,当日姑娘走也不说一声,好在后来有人传了信过来,老爷和夫人才放了心。”
“师父师娘……都还好吧?”唐谷溪面有愧意。
“好,好着呢。”周伯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笑意,“喜事在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