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隐星淡,天色幽黑。
三更已过,唐谷溪熄了灯,披衣出门,顺着小路往陆卫的房间走去。
此时陆卫早已就寝,听闻叩门声,便起身披衣开了门。一见是唐谷溪,立刻慌了,急忙整好着装,点亮灯烛,请进门内。
他自入将军府后,便一直住在后院某僻静处小屋,平日人迹罕至,深夜更是无多余人声了。唐谷溪进屋后,也不说话,只坐在桌边发愣出神。
“姑娘来此,是为何事?”陆卫早已清醒万分,恭敬坐在对面,问道。
唐谷溪抬眼瞧着他,眸光安定,桌上的烛火将她的脸颊映亮,半晌不说话。倒将陆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四下无声,他也不知说什么为好。
“陆卫,你跟我走吧。”良久,唐谷溪才轻声道。
初闻此言,陆卫吓了一跳,一时瞠目结舌,呆呆望着唐谷溪,更加没了言语。
“你不是想为武贲军报仇吗?”唐谷溪继续道,眼神似箭,“还有苏宸、少将军、齐将军……那些死去的,千千万万的将士,你不是想为他们报仇吗?你跟我走,我能为他们报仇。”
陆卫良久才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谷溪,原以为她在胡言乱语,可是视其神情,又不像是在说笑,不禁心中打鼓,没了主意。
“姑娘的好意陆卫心领了。”他说道,“少将军等人尸骨无存,这的确是陆卫心中憾事,也从未忘过替他们报仇。可是,此事不似姑娘想的那么简单……事关千万人的生死,更关乎凉禹朝中王侯重臣。便是司马将军,如今也无法子,只得卧薪尝胆,积蓄力量,以待良机,更何况是姑娘呢?我能理解姑娘此刻的心情,可是说到报仇……”
“我知道你不信我。”唐谷溪打断了他,“他们的仇人,一为奸臣,二为乔疆。这奸臣是谁,不必我多说,你我心中皆知。至于乔疆,唯有灭其国,方可为武贲军报仇……再者,倘若万分之一,苏宸和齐煜没死呢?他们被乔疆掠了做人质,受酷刑、做苦役……不是没可能。所以,唯有灭乔疆,方可为武贲军报仇,唯有除佞臣,方可为齐将军洗冤。”
说至此,她缓缓站起了身,黑眸发亮,视线死死锁在陆卫脸上,“你定以为我在天方夜谭……可是,我骗你何用呢?你看看这个便知。”
一卷锦帛被她丢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带过去的风将烛火扫得摇动了两下,光影微皱。
陆卫双眉蹙起,凝视那卷锦帛,又抬首看看唐谷溪,她早已背过了身去。陆卫无法,只得拿起锦帛来,凑着烛光细看。
屋内寂静无声,唯有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回响在这屋内。灯光昏黄,将唐谷溪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她静立着,一动不动。
少时,背后突然有了响声,陆卫“噌”地从座上站起来,双眸几乎瞪出,直直盯着锦帛上的字,惊诧万分。
“这……这是大王的……圣旨?”他的声音在发抖。
闻言,唐谷溪默默转过身来,面色平静,“你看到了?”
陆卫深喘着气,两手捏在桌沿上,一手紧紧攥着那锦帛,垂下头来,凝思良久。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他缓缓道,语气无力,“姑娘是想,有朝一日,拿出这道圣旨来,立寅王子为王。而依寅王子性情,和他与宸王子的手足情谊来,必会起兵攻乔,为武贲军报仇。”
“正是。”
“可是……可是寅王子年纪尚小,如何能……”
“年纪尚小,也可等上两三年。”
“两三年?”陆卫抬头,“如姑娘所言,若是殿下和少将军真还活着,他们如何等得起这两三年?”
这一句话刺了唐谷溪的心,她面容微动,慌忙撇开了目光,沉默片刻。
“况且,彼时那奸人……该早已无法无天,权倾朝野了吧!”
“如若实在不行……我还有其他法子。”
“其他法子?”陆卫面色凝重,直直盯着她,“姑娘想说什么?”
“苏寅不行,还有别人……”
别人?陆卫满心疑惑,细细凝视唐谷溪的脸,隔了半晌,他道:“姑娘是说太子殿下?”
唐谷溪一声不吭。
陆卫一动不动望着他,待明白过来后,他脑中如遭重击,电闪雷鸣,颓然坐在了椅上,死死盯着桌面,脸色惨白,眸光呆滞。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静如死寂。
“此事尚未说定,你也不必如此。”唐谷溪睨着他的脸庞,轻启朱唇,虽面上平静,内心何尝不是犹若针扎?她深吸了两口气,顺着桌子坐下来,伸手倒了一盏茶,推至陆卫面前。
“此为其一。”她淡淡道,“凉禹受此重创,纵然积蓄数年,也未尝能夺胜乔疆。不管太子或是苏寅,仅凭一国之力,尤不可及。”
“姑娘此言,又是何意?”
“再过几日,我要回西州。”唐谷溪并不直接回答他,“你若跟我来,自然会知道是何意。”
陆卫不解,疑惑地望着她,思忖片刻,道:“姑娘若想让陆卫随从左右,陆卫自不会推辞。只是……只是……”
“你还放心不下司马将军?”
陆卫被说中,略略瞥了她一眼,垂首不作声。
“放心吧,那人只敌对齐将军,齐家倒了,他方罢休。司马将军能从战场活着回来,已说明这一点。而你,陆卫,你是苏宸的人,此刻暂住将军府看似万全,可终归不是法子,他们既要苏宸死,也不会让他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