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窗透初晓,白亮的光线划进屋内,恰巧覆在唐谷溪蜷缩的身子上,为她带来了一丝温暖,亦照亮了狭小昏暗的冰室。
室内室外一片安静,悄无声息。远处小桌上的熏香及蜡烛,也已燃尽熄灭,唯有那尊威严肃穆的菩萨像,尚在静静注目着一切。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唐谷溪倘以为是幻觉,抑或梦境——她早已醒了,确切地说是一夜未眠。能在“天寒地冻”中坚持一夜,已算是不小的奇迹了。
此时的冷,早已不再是冷。
然而很快,又听闻一阵开锁声,紧接着,门外响起了一人熟悉的声音——
“让你们开你们就开,磨蹭什么?耽误了大王的时辰,我告诉你们,有你们几个好果子吃!”
“这……这小的也做不了主啊……”
“做不了主?呵,简直反了你们了,大王陛下亲口所言,说要见唐姑娘,怎么,还想拦着?谁给你们的胆子!”
“万公公,万公公,这……哎,要不,等会儿娘娘过来了,您亲自跟她说?娘娘用过膳后即刻就要来了,您再稍等——”
“这都什么时辰了!再待下去是个铁人也受不了,何况是个姑娘?我告诉你们,若里面出了事,不但大王要责罚,王妃娘娘也会受此牵连,彼时,倒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可仔细想清楚咯,如此,可开了吧?”
“……公公,大王陛下……真的醒了?”
“诶,你这呆子!我还骗你不成?快,别给我废话,开!”
“娘、娘娘……”
“万公公?你来此作甚?”
“启禀娘娘,老奴是来此找人的。娘娘还不知吧,今儿一早,大王竟然醒了。虽仍神志不清,可迷迷糊糊说了两句话,正巧窦王妃来侍奉,说了唐姑娘回宫之事,大王一听,因念及宸王子殿下……故,一心想见唐姑娘一面。呵呵,谁知,原来被娘娘请至芷翠宫了,老奴遂来此接人。”
赵王妃立于门外,面前便是万明安,他正微微欠身,一手端握拂尘,笑态可掬地望着自己。
此番话说得赵王妃愣住了,顿时面如纸色,呆若木鸡。大王醒了?要见唐谷溪?
大王怎会醒来?明明……
他又是如何知晓唐谷溪来此的?万明安分明是在胡言诓她,昨夜唐谷溪被她从碧云宫带走,定是窦王妃那母女偷跑去濯心殿告状了。
他倒是会说,竟打着大王的旗子,来找她要人了。
原本,她是要今日放人的,可一想至窦王妃母女前去告状,还联合万公公来骗她,便气不打一处来,一时改了主意。
“既然大王醒了,那本宫自是要去侍奉的,不如公公领路,带上唐姑娘,一道过去濯心殿如何?”
万明安面上闪过一丝僵硬,不过还是笑道:“娘娘好意老奴会带到,只是大王适才说了,要单独见唐姑娘一人,此事……老奴也无能为力啊。”
“单独见唐姑娘一人?”赵王妃眸光一凛,声音有几分森然,“好一个‘单独见唐姑娘一人’啊,呵呵,这姑娘倒也是奇了,无亲无缘的,大王醒来第一个面见的人,竟是她?”
“许是因宸王子之事吧,大王也是念子之心……”
“罢了罢了,开门。”她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守门小太监开门。
与其在此与他耽搁功夫,不如先开了门让他带走,至于是真是假、是实是虚,反正即刻便会一清二楚,不必白费口舌。
到时要出了差错,她再好生责罚这二人也不迟……反正,只要大王不醒来,他万明安纵是太监统领,也不过是个地位高的奴才而已,还能耐她何?
她还真不信,大王会真醒来。
伴随一声清脆突兀的开门声,打破了这室内死寂般的安静。唐谷溪微微睁开眸子,眼帘欲阖即阖,隔了良久,才看清楚眼前之人。
纵使看不清,她也知道谁来看她了。
“万公公……”唐谷溪被万明安带来的人扶起,身子疲软无力,气若游丝,感激不尽地看向他,那声音竟不像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万明安站得离唐谷溪几步远,不远不近地瞧着她,视其模样,若非印象深刻,怕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来了。适才他方进来,目光触及地上那人时,竟是十二分的惊愕,不敢相信这屋子竟有那么冷,亦不敢相信地上那人便是唐谷溪。
她满面疮痍,长发乱蓬蓬搭在肩上,脸颊充血肿胀,淡红的手印印在上面,杂乱无章,刺目万状。原本明亮动人的那双杏眼,此刻是红丝满目,眼圈发黑,红肿不已。而露在袖口外的那双手,也因长久的寒冷,早已发青发紫,僵硬似冰了。
这是唐姑娘?这是唐谷溪?这是几个月前那个活蹦乱跳、笑容明媚、时而娇羞时而爽快的唐谷溪?
若是宸王子看见,不知该多心疼……
若是她那过世的母后看见,不知该多难过……
世间本有如花女儿,却要无端受此苦楚。倘若神明有灵,不知能否看得见?
如今国运大变,风平浪静的日子,许是也到头了……
万明安再次瞥了一眼那不成样的女子,不明白她一个宫外之人,究竟是犯了何事,要受赵王妃如此刑罚?
他想不通,也无暇去想。
一行人来至濯心殿,自然,唐谷溪是由轿子抬去的。与她同坐轿中的,还有若萱及窦王妃……一出芷翠宫,赵王妃便看见了窦王妃母女二人,正焦灼不安地候在门口,更加证实了自己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