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银针不如刀剑般锋利,更不似利箭般穿心,然而那针孔细小,针身细长,看似难以察觉,可入体之后便是一番彻骨的疼痛。挨惯了刀剑之伤的林落,此刻面对这细微银针,竟生出一番畏惧之心来,隐隐有些退却之意。
叶瑾云见状,只得狠心宽慰:“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落儿,再忍一忍就好了。”
周伯眼眶发红,忙活一番后,拿起了另外几根略微短小的针,“要不然,先将落姑娘的**位止住吧,由此,便可稍稍减小痛楚。”
叶瑾云一愣,扭过头来,脸上略带责怪之意,“既然有此法子,那为何先前不用?”
周伯无奈道:“这止**固然减小痛楚,可它固封了气脉,又可造成偏差,若是因此,那毒血上不来,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而今,我见姑娘疼痛难忍,只好才出此下策,若非如此,我是万万不给她封任何**位的。”
听罢,叶瑾云沉默了,不好做决定。为保完全,自然是不封**的好,可她又恐林落当真坚持不住,此刻再多劝慰,反倒显得自己心狠无情。毕竟,她并非她的女儿,不似林寻般,任她决意。
谁知,林落却在榻上轻轻道了一声:“周伯,不必费事,您只管按您的来,我自能忍住。”
此刻,她已气若游丝,声音微弱。听闻此言,周伯眼眶又红了一番,只好点头。接着,他拿起先前那根长针,找好她身上的其他位置,以方才同样的手法,扎入肉内。
房间内传出短促的**声,榻上的锦褥已被她抓烂,林落脸上起了一层一层的薄汗,面色一时惨白,一时通红,又一时铁青,身上的单衣略略浸湿,贴在她的肌骨上,身形毕露,旖旎万千。若非眼前周伯是自己人,又待她如同亲孙,否则定是不让任何男人进来的。
同样的手法,接连扎了六七个,才隐隐现出了血迹。只见位于她腰部后方的一个**位处,冒出了星星一点的黑血,周伯见状,忙拿来一个微小碟盘,将那滴血接在了里面,从而呼出一口气。
“就这一滴便可?”叶瑾云将信将疑。
“一滴便可。”
“既然如此,为何不把她身上的毒血一并吸出来呢?也省得去查这是何毒,再去找它的解药了。”
“哪有夫人想得这么简单?”周伯苦笑,“方才夫人也见了,那毒散于身上别处,右肩与这腰下,相隔甚远,想必是今日毒源在此处,明日便在那处,若是有吸毒这样简单,那也枉费那人一片心机了。更何况,单靠吸出,那岂不是要将姑娘身上的血全吸尽了?若在受毒之处,此法尚还有效,而至如今,须得由草药医治,化入血液之内,攻克毒液,方能解毒。”
叶瑾云只好作罢,哀叹一声,扭头去看榻上的林落。只见她双眸微睁,面色恢复如常,形容呆滞,不言不语,额前的头发微微润湿,鬓角淌下一两滴汗来。
她忙将帕子伸过去,为她拂汗。结果刚移至她面前,就见林落眼角微闪,叶瑾云不由得心头一惊,目光略转,只见林落的眼角处,滑下一滴泪来。
她伸过帕子的手停住了,心中犹如风驰电掣,身子再也动弹不得。
若非记错,那这是她自十岁之后,头一次在她面前哭。
在此之前,她几乎快忘了,林落哭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这孩子已经被她磨练得不会流一滴眼泪了。
在她心中,所有人心中,林落就是个不会哭泣之人。
她拿帕子的手移了过去,将她眼角的轻轻泪拭去。再收回来,心中已是难受至极,沉郁万分,不想再呆下去一刻,起身垂首走出屋来。
周伯见状,心中明白了一二分,一边收匣子,一边嘱咐了几句“好生歇着”,又将她的被褥往上提了提,掩好之后,才跟着退了出来。
那毒血已收,而今只要回去查《百草书》,再去日夜寻找各类草药来,以试毒血,终会找出那毒液的相克之物。而这寻找草药之事,便交由了董家兄弟。
话说这二人退出房来,院内的三人看见,便过去询问如何,叶瑾云不说话,径直走出了院门,周伯对他三人道:“林落此时正昏睡,你们若去探望,万莫惊动她,也莫多言语,她无心无力去作答。”
说罢,便低叹一声,急急地走了。
听他此言,唐谷溪等人又来至林落房外,从窗户中望去。只见榻上女子一动不动,似阖着眼在沉睡,便不忍再去打搅她,只好一一退了回来。
此时此刻,房中寂静无声,自昨夜登岸之后,耳边还未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刻。无雨声、无爆竹声、无人语声、无脚步声……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时不时,耳边闪过一阵战场上的马蹄刀剑声。
每逢这阵响声闪过时,林落的眸子便微微忽闪,可那声音又不长,只是一瞬,似有非有,仿若虚幻。
林落以同一个动作,躺在榻上良久,身子一动不动。周伯和师娘何时出去的、银针何时拔出来的、师娘何时为自己拂泪的、自己又何时流泪了……她一概不知。
甚至,方才那滴泪,她是因何而流的,她也不知。
时辰过去多半,下人送来的食物堆放在榻边,由热变凉,丝毫未动。不知睡了多久,只听闻屋内一阵脚步声走来,林落只当是唐谷溪来了,却听那步伐节奏,不似是她的。
又过了片刻,她觉出那人并未坐下。细微之间,虽是睡着,却已生出几分疑心,轻轻抬了眼帘,向榻外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