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楼猛然回头。
只见一片银白的天地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那是数不清的叛军组成,如同海浪,自北而南,汹涌而来,直扑江陵城外江北的百姓居所。
不过片刻,已然淹没了百姓居所的最外围,并且不断向北,大有全部将其淹没的架势。
喊杀声,惨叫声,哭喊声,声声凄惨,愈演愈烈。
又有火头窜起,起初星星点点,不过片刻,便连成一片、蒸腾而起,霎时间,染红了苍天大地,熏黑了彤彤阴云,红与黑交织之下,将整个江北,染成了地狱的颜色。
城头众人,呆呆地看着,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有杨知温喃喃自语。
“这……这……这怎么会……”
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城头。
承平军的张将军,顿时一惊,心中大叫不好。
果然,还没等他动作,一阵狂风,骤然在城头刮过。
那是杨凤楼,猛然爆发,直接发动八步赶蝉,直接冲到了杨知温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
“杨知温!误国人!看看!你来看看!
你治下的百姓,正在被人屠戮!
是你!都是因为你!
他们每一个人身死,都是你的罪孽!
不不得好死!”
说着,杨凤楼已然提着杨知温,又冲回蝶口处,一边大声喝骂,一边努力把他的脑袋顶出城墙之外,仿佛每接近一分,就能让他更直观感受到自身的罪孽。
不过,杨知温早被杨凤楼掐得翻了白眼,气都喘不上来了
杨凤楼一见,恶向胆边生!
“杨知温!你给这些百姓陪葬吧!”
一语出口,手上就要用力。
这可吓坏了承平军的张将军。
“凤楼!我的好兄弟!快快住手!这是荆南节度使,乃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不可私自杀害啊!杨兄弟,快放手!”
杨凤楼双臂如同铁铸一般,根本不为所动。
“朝廷三品,又能如何!?
他是节度使,难道就能罔顾治下百姓的生死!?
就是因为他是荆南节度使,杨某才要杀他,为江北百姓陪葬!”
说着,狠狠盯着杨知温。
“杨知温,到了鬼门关,你再去耍你节度使的威风!到了那时候,我要看看前往江北百姓的鬼魂,还能不能容得下你这个节度使!”
说完,便继续用力。
杨知温顿时两眼翻白,满脸通红,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
这可吓坏了城头上的所有人。
承平军的一众将佐面面相觑。
早就听说杨兄弟刚烈异常,手下被同僚屠戮之后,敢于在东南剿贼行辕招讨使宋威的面前,悍然击杀老龟,但是那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司阶而已,又怎么能和主政一方的三品节度使相提并论?
再说了,初二那天大家把酒言欢,杨兄弟绝对算得上谦恭知礼,怎么如此大胆,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一位节度使!?
但是,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根本不似作伪!
众人大惊失色之余,纷纷上前劝解,生怕杨凤楼一时兴起,杀了杨知温。
“杨兄弟,你杀了杨使君,必然会被朝堂追责,说不定还有杀身之祸,慎重啊!”
“杨兄弟,杀了他,朝堂必然要你性命,你的一条命,换他一条命,不值啊……”
“杨兄弟,千万要慎重,莫要冲动,莫要冲动!”
杨凤楼根本不为所动。
眼见王仙芝叛军淹没城外江北百姓居所。
耳听江陵百姓在临死之前的一声声怒吼,一声声惨叫。
想着大有春秋古风的小贩刘三,想着那一对并不富裕却努力生存的母子。
杨凤楼心如刀割!
这些杀戮,全然可以避免!
如果杨知温早早迁移江北的百姓,如果杨知温在清谈之余见上自己一面,如果杨知温把江北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哪怕一点点……江北百姓即便不能全然撤出,也断然不至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王仙芝反唐军突袭,哪怕他们早一天得到消息,也能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也能逃得性命!
一切,都是因为杨知温!
沐休!
清谈!
不理政务!
朝堂要你这么个节度使,又有何用!?
杨知温,该死!
杨凤楼根本不去想什么擅杀节度使的后果,他只想掐死眼前这个王八蛋,为江北惨死的百姓们,报仇!
一念至此,杨凤楼手上再次用力。
杨知温不但翻了白眼,双手紧紧抓着杨凤楼的双臂,难以撼动一分一毫,一双脚不断在空中踢腾,却渐渐伸直,开始颤动,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这种颤动一听,就算华佗再世,也难以救得杨知温的性命。
张将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突然灵机一动,上前一把抱住杨风楼的双臂。
“杨兄弟,且莫动手,你听我说。
杨知温乃是荆南节度使,罔顾百姓性命,自然该死!
但是,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
王仙芝叛军已到城下,守卫江陵正是需要众志成城!
你杀了杨使君,城中必然大乱,到时候王仙芝叛军围城攻城,一时不慎,就会破城!
我知道你心焦城外江北的百姓,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我都需要为江陵城中的百姓多做考虑!
杨兄弟,听我的,暂且留下杨使君性命,咱们总要需要他来聚拢人心啊……”
杨凤楼听了,顿时一愣,即便不愿意,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