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个新地方之后,弗里克总会花不少时间来记住道路的分布,以及附近每个不同的区块特有的氛围。
他并不知道这是何时开始的行为,直到他注意到的时候,它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下意识的习惯了。既然已经成为了习惯,那便没有必要改正了——更何况弗里克也没有感觉到这是一个坏习惯。
因此当来到终北之门后,他又出于惯例一般记录着走过的街道,并且默不作声的在脑海中整理出一份地图。正是因此,当马车穿越横跨白河的大桥,并且驶入了所谓的老城区之后,他很快就注意到气氛变了不少。
这附近的街道里洋溢着一股与新城区截然不同的味道,让原本还对这个城市有几分疏离感的弗里克一下子与它接近了许多——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故乡一般,有着一种难以描述的亲近感。
不太宽敞的街道和稍有些陈旧的木石结构三层房屋,这是北地最常见的建筑风格,简直就像还停留在中古时代一般。它们让弗里克想起自己的故乡镇子上的老屋,虽然完全不是同样一种风格,却都透露着相似的感触。
于是弗里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将肺部的空气吐出,看着纯白色的气息拖成一条直线向着身后飘去。即将入冬的温度已经渐渐变冷,但还没有冷到让人受不了的程度,但也足够让人清醒的面对现实。
呼出肺部的空气先是让人感觉到一阵温暖,而随即变冷的水汽便提醒弗里克,现在不是怀念过往的时候。之前与老车夫谈论了许多关于此地的消息,其中关于斯特拉·塞拉利昂的只言片语或许就是唤起他心中怀想的缘由。
老车夫当年或许接触过弗里克的父亲斯特拉·塞拉利昂,但是他也记不太清楚关于这个“与众不同的冒险者”的事情了。理所当然,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就算他记得住,也很有可能是片段且不准确的印象。
在他提供的这些消息中,斯特拉不止一次坐过他的车,并且后来有一段时间还因为需要包下了他整辆车,在城市内外来来往往。而当时与父亲在一起的,除了冒险者同伴之外,还有不少像是法术士的人。
“如果光是只有塞拉利昂和他的那几个冒险者同事,我可能不会记得这么清楚,毕竟这只是比较难得的好生意而已。”老车夫是这么表示的,他也承认自己的记性没这么好,“但如果是法术士,你知道——那可是法术士,在当时我们整个城里的法术士加起来,甚至都没有十个呢!”
在那个个时候法术士确实是身份的象征,而对于出身贫困的车夫们来说,有法术士愿意乘坐他们的车子无疑是能拿来吹嘘很长时间的事情……或许这也是老车夫对这件事还有印象的原因之一吧。
但无论原因究竟是什么,老车夫能记住这些关于父亲的事情,对于弗里克来说便是弥足珍贵的好消息了。因此他虽然压抑住了内心的冲动,依然还是不自觉的将话题引导到了有关的方向上。
“抱歉啊……虽然我也知道书士先生你可能会对这些能够成为‘记录’的事情感到好奇,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可是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最后得到的答案却只有这样一些话:“我只记得那天好像是塞拉利昂让我去图书馆前面等他,然后差不多中午的时候他和两个法术士一起上了车——接下来就记不太清楚了。而且在这之后,他还用过几次我的车子,不过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你知道的,这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可能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就能够解释的问题了,当老车夫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弗里克表面上虽然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但是脑子里却已经开始思考着出现这个状况的各种可能性。
如果将这些往事看作是“故事“的话,那么一旦在故事进程里出现了法术士之类能够施展超自然力量的人,事件的矛头很多时候都会指向他们......毕竟常人很难知道他们是否使用了魔力施展法术。
虽然并没有学过什么法术,但弗里克还是了解一部分法术的基本原理,也清楚法术的界限究竟在何处。操弄人心或许比较困难,但如果只是想要抹除普通人的记忆,让他们忘记一部分事实的话却没有太大难度。
弗里克没有忘记那封迟到了多年的信件,虽然艾库利无论怎么检查都没有发现异常的魔力使用痕迹,但是它能够来迟这么多年一定有它的原因。现在它会被送到他手里,同样也应该有某种缘由。
弗里克不惮用最大的恶意去怀疑这封邮件是否别有目的,但是这很有可能意味着等待在前方的是最糟糕的答案。有什么人在操作着整个局势,他最开始利用的对象便是斯特拉·塞拉利昂,并且在等待到了合适的时机时,他还将弗里克也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棋盘上,准备将他作为下一个棋子加以利用。
这一切充其量只不过是推测而已,但是弗里克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陷入了怎样的乱局之中。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任凭思路一个劲的往不好的方向推断,恐怕最后得出的结论会比现在这样更糟。
“黑夜覆盖,但依旧步伐坚定;浓雾包覆,仍保持视野清晰……”于是他低下头,小声的念诵起来,“于荆棘之道上前行的观测者,纵使手足被束缚,也应始终保有清明之意志,追寻前方的导引之光……”
这是在书士队成员入队仪式上用作祝词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