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当秦暖走下楼船,站在秋草枯黄的土地上,远远望着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巍峨城墙,心里不由有些激动和兴奋。
秦暖走下河堤就坐进了精致而又华丽的马车中,坐了好一会儿,马车都没有启动,她不禁轻轻撩起车帘儿,向外望去。
前方李猗高高坐在马上,微微抬头望着远方的城池。
秦暖只能看到她的侧像,腰背笔直,长长的黑色华氅披垂下来,被河风吹得微微鼓荡,露出腰间一截金色的剑柄,头上金色的高冠束着发,半截金丝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鼻尖和下颌。
天气并不很好,空中一团一团的阴云重重叠叠,少许白色并不明亮的阳光从云团稀疏处的缝隙中漏出来。
阴沉的天空下长河苍茫,映衬着这样静默铸立的剪影,秦暖忽地就感觉到了一股秋风凛冽的萧杀之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手示意前行。
古道上立刻响起了密集而又沉闷的马蹄声,秦暖乘坐的马车也跟着缓缓前行。
李猗这次进京带了三百多人,王府亲卫一百人,依旧男女各半,年百花为首,跟在她的身后,整整齐齐的一排女一排男。
黑色的幞头,黑色的衣袍,硝成黑色的牛皮软甲,男卫愈发显得英俊帅气,女卫更加英姿飒爽,冷俏夺目。
亲卫队后面是烟罗软罗等一众仆从的马车以及行礼车辆。
再后面是整二百王府藩卫士兵,亦是从精卫营中挑选出来的精英。
秦暖知道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衣缥早带着一些暗卫精英,先行一步进了洛阳。
东都洛阳城外的官道果然修得极好,马车行驶得既快又平稳,不过半个多时辰就靠近了洛阳城下。
马车的车窗上蒙着鲛纱,透光透气,从车内可见车外景物,车外行人却看不到车内之人。
这一路上,茉莉儿便没将车帘放下,一直凑在窗前看车外的风物景致,不时轻声点评一下与扬州的不同。
“县主,到十里长亭了呢!我们马上就要进城了呀!”
茉莉儿兴奋地回头对秦暖汇报进程,又赞叹道:“这洛阳的城墙可真是比扬州高多了哎!啧啧,好高!简直像山一样!”
马车又缓缓地停了下来。
随之车外的马蹄声也都停歇下来。
茉莉儿凑头一看,低声汇报:“有人来迎接郡主了!”
前头有人扬声叫道:“阿猗!”
秦暖侧头,透过鲛纱看到路旁长亭边,几人催马迎了过来。
李猗拨过马头,看着那人走至近前,不冷不热叫了一声:“兰哥!”
那人旁边有人接腔道:“郡主一路辛苦了!兰侯听闻郡主今日到,一早便来这长亭候着了!”
听到“兰侯”的称呼,秦暖立刻猜到这这人的身份了,张皇后的亲侄子,一等开国侯安南侯张家唯一的嫡子,父亲早逝,不过十二岁就承爵了的张昭兰。
秦暖之所以知道得这样清楚,实在是这人名气大,据传是帝国第一fēng_liú美公子,俊美多情之名在闺阁中广为传颂,从京城直到江南,不知道“兰侯”之美名的,必定是乡下不识字的粗蠢村妇。
但是秦暖敏锐地想到了他的身份,他的亲姑姑是以前的张皇后,如今的张太后,可是如今的皇帝却不是她生的儿子,这身份好尴尬……
听说张太后一到洛阳,便移居城外的万安山上的万安宫,供奉道祖,诚心为五月长安地动中的无数灾民祈福。
秦暖听这人叫李猗为“阿猗”,李猗也称呼他“兰哥”,可见从前是有交情的,只是她如今深深明白这些权贵们的交往,更多的是利益权衡,所谓“交情”很多时候只是用来锦上添花的东西。
比如如今帝位上的那位,一年多前在扬州的时候,也是口口声声叫李猗为“皇妹”,十分地亲近。
这时候,又有一人驱马上前,隔着鲛纱,秦暖觉着身影分外熟悉,那人也叫了一声“阿猗!”
这熟悉的声音顿时让秦暖心中一惊,居然是花夜!
花夜怎么到京城来了?
秦暖深知,花夜的虽然性子有些跳脱,但是他最大的爱好是研究医术和炼药,本性单纯的很,而且,李猗也完全不希望他掺和到这些政治和权谋中来。
秦暖对花夜的身世虽然所知不多,至少知道花夜的母亲也是一位神医,常年隐居在一个叫桃花谷的地方,而且这位花神医也是绝不愿意自家儿子与外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有牵连,花夜自己也是不肯沾染这些的。
果然,秦暖听到了李猗声音变得森冷,语气近乎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四周倏然静了下来,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花夜坐在马背上低头有些呐呐,心虚道:“我帮一位小郎诊病,因为他的病很不好治,耗时甚长,所以顺便就同他一起到东都来了……”
花夜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不可闻。
张昭兰帮他补充道:“阿夜诊治的那位小郎,是梁国公的外孙,那位萧家小郎是自幼体弱,许多名医都说治不好的,恐怕会早夭,阿夜一出手,那萧家小郎不过一个月就有了起色,萧家同梁国公府都很是惊喜呢!”
又有一人道:“花君还治好了梁国公府老太君痰壅之症,太后同陛下都甚是欣喜,陛下都说了,要重重嘉赏!”
李猗语气淡淡:“大半年不见,不想阿夜竟这般出息了!”
张昭兰笑道:“阿猗,太后听梁国公夫人说阿夜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