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神武帝君止,一声雄才伟略,对外为大安开疆拓土,对内造福黎民。只是他一生,却到底还是负了一个人。
那是他三十五岁的那一年,他的姑母亲自入宫来面见了他。
他的姑母并没有封号,甚至没有在宫中长过一日。她刚出生便被送往纯阳修道,号太阴,十五岁便执掌隐门。
太阴真人虽然是皇家女,但是却轻易不下纯阳,更勿论亲往皇宫了。只是这一次事关大安国运,纵然太阴真人并不愿涉足红尘,却也少不得要走一趟。
太阴真人是天生的修士,在占星八卦方面极有天赋。她日日夜观星象,测算大安国运。之前大安的国运一直很是太平,直至五年前的一天,紫微星旁忽有异星现世,为光冲紫微之相。太阴真人这些年冷眼看着天下事,只觉内政清明,外亦不敢犯边,没有道理会出现威胁皇权之人。
奇怪之余,太阴真人一直在寻找破局良机。而如今,她苦寻多年,终于有了些许眉目。
——“孟河附近,定会有一户人家。那家会有一个花朝节出生的女儿,此女命格珍奇,是诞天眷之命相。而天眷者,便是破局之匙。”
——“凡有天眷,必出帝血。皇帝,你明白吧?”
太阴真人一双鲜少波澜的眸子静静的望着神武帝君止,她已经告诉他该如何做,至于做不做,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君止并不愿意让一个无辜的女子牵扯进莫测的皇权之中,然而他是皇帝,这天下也终归是他们君家的天下。哪怕君止心中总觉“天眷”之说只是无稽之谈,可是他的零丁恻隐之心,终归不敢用这偌大的天下去赌。
送别了姑母,君止思量许久,终于安排好了朝堂中事,亲下江南。
君止一直记得,那是一个江南难得的凉夜。午后下过一场瓢泼大雨,被雨打落的残花无辜的在道边的水渠中飘零着。虽然如此,却仿佛一条淡粉色的绸带萦绕全城,并不让人有丝毫颓唐之感。
暮色渐垂,街上的人也越发的多了起来。这一日是七月初七,孟河上会有灯会,家家户户的姑娘小姐都会出来游玩,纵然不为了寻一个如意郎君,也想要凑一下这样的热闹。毕竟虽然大安民风开放,然而寻常时候,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却还是不能轻易出门的。
君止状若漫不经心的走在路上,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等一个人。几日之前,他已经知晓自己姑母所说的是哪位姑娘了。
花家前任家主的。这个身份,对于君止来说,略有一些棘手。
作为大安的帝王,他是知道花家的。花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几乎蔓延了整个江南。而且花家起于武林,在中原武林之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个江南行商的花家虽然已非嫡系,却也和武林中那个以暗器著称的花家关系密切。
君止并非动不得花家,可是,他却不能因为“强抢民女”这样的事情而去动花家。一旦如此,必将有损皇家声名,甚至有可能要动摇社稷。
更有甚者,若是有人深究他强抢民女的原因,纯阳、隐门、天眷者、异星都可能被挖掘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秘事,牵扯出哪一件都是很要命的事情。
可是光明正大的让花家提亲,却也不是一件可行之事。因为花家的这位小姐天生痴儿,若非如此,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闺中,二十有余都未曾出嫁。
君止明白,这是花家人护短——撇开这位花小姐容貌绝色不提,就是以花家的势力,无论是招婿还是结亲,纵使他家小姐是一个痴儿,也还是有许多人愿意的。而花家这些年也陆陆续续的拒绝过许多亲事,怕的便是有人欺负了他们家唯一的小姑娘。
什么东西,一旦涉及到了“唯一”,恐怕都是要珍重而宝贝一些的吧。
君止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胀痛。
花家的小姐他是一定要带走的,在不愿意和花家发生正面冲突的情况下,君止便只想出了“诱拐”这样的昏招。
神武帝在上位初时便删改了诸多法律,其中诱拐妇女儿童便被他定为重罪。此番他被迫得想出了这样的法子,简直就是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生疼。而将国家大义加诸于一女子身上,神武帝更是觉得自己的行径令人作呕。
可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如此了。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顺利一些。花家的那位小姐和嫂嫂以及侄子一起观灯,君止只是让暗卫做了一点小动作,吸引了花家的那位小公子的注意力,又在花家夫人去追孩子的空档,迅。
君止须的确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她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却还是一副天真如同孩童的模样。当那一双晶莹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一把清凉软糯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问着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的时候,君止并非是没有动过恻隐之心的。
他十五岁被封太子,二十岁登基。他的母亲是皇后,而庶出的兄弟虽然也有几个,可是也都老实得很。可以说,君止的人生一直到现在,都一直是顺风顺水的。他从来没有过这样两难的时刻。
真的要为了一个可能发生的预言,而断送一个女孩子的人生么?
哪怕是君带到了皇宫之中之后,他依旧这样犹豫着。而彼时,他们已经相处了三月,不说朝夕相对,却也已经算是的心智宛若幼童,乍然离家,她是极为惶恐的。而君止便是算准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