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宋易出情种是出了名的,只可惜这对宋家而言往往不是什么好事!”与此同时,燕侯府后院的观松小筑内,睡不着的端木老夫人正躺在榻上,与睡在脚踏上陪夜的心腹婆子闲聊,“宋纪南一生算无遗策,偏偏连被他算计了的人,如顾韶之流,都对他赞不绝口,甚至在他死后,还爱屋及乌的照拂他后人——这么个人去世之前为江南堂布下多少后手,却因为一个韦氏,叫堂堂江南宋,竟就这么绝了嗣!”
她叹息,“虽然我也不是没有落井下石,只是许是物伤其类吧,这会想起来,却也觉得替宋纪南心痛!”
婆子轻笑:“奴婢记得您跟二小姐待字闺中那会,老爷跟夫人,一度打算把您说给纪南公来着?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这事儿没有继续。”
“是因为宋家子嗣单薄的缘故。”端木老夫人现在这个年纪,提起这样的话题来自然不会像少年女子那样脸红心跳,只平淡的笑了笑,说道,“那时候爹娘虽然很中意宋纪南的才貌,但想着我们锦绣堂已经绝嗣了,宋纪南他呢,居然也是独子!万一这门婚事成了,夫妇两家血脉都不昌,落个无嗣的下场可怎么好?”
她语气里透露出些许寂寞来,当然不是因为没嫁成宋婴,而是,“只可惜命里没有的东西,强求不来的——虽然爹娘后来把我嫁进了其时子孙兴盛的陆家,可我到底没能留下来一个男嗣不说,连唯一的女儿都没保得住。”
婆子不吱声了,深觉自己开错了玩笑:她知道端木老夫人对故城阳王其实不算很倾心,当年之所以肯答应这门婚事,陆氏子孙昌盛这点,占了很大的缘故。
端木老夫人那时候想着,嫁给故城阳王后,如果当真可以沾到陆家的子嗣缘,多生几个子女的话,往后可以想办法过继一个儿子到锦绣堂,如此也算是弥补父母无子这个遗憾了。
只是没人想到,端木老夫人虽然跟故城阳王前后生了三子一女,却只有一个女儿活到成年。
然后这个女儿还死在了端木老夫人之前。
如果不是仪水郡主好歹还留了个简虚白下来的话,估计端木老夫人根本撑不到今日。
“说到江南宋落魄到今儿这个地步,奴婢也觉得怪唏嘘的。”婆子决定岔开话题,干咳了一声之后,说道,“记得那时候人人都以为宋家摘桃子摘得那么利索,苏家是赔了嫡女又折兵,尽给宋家做嫁衣了!按说纪南公那样厉害,即使去得早,怎么也该为江南堂留些后手下来罢?却没想到纪南公一去,江南堂会衰微得这么快!”
“后手再多,后人不争气,又有什么用?”端木老夫人叹息,“端化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婆子见她不提自己的事了,这才松了口气,复笑道:“您说的正是——不过,纪南公到底是帮了先帝那么多的,怎么后来韦王妃改嫁到衡山王府,先帝居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还罢了,当年那柳氏胆大妄为,居然将奶奶卖与鸨母!这事儿被韦家闹起来后,御史上奏弹劾宋缘,陛下竟然也无回护之意,愣是看着宋缘丢了官!”
“要不是顾韶念着旧情从中斡旋,那宋缘那回丢官后,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起复呢?”
“你指望先帝那种人知恩图报,那也忒天真了!”端木老夫人闻言冷笑出声,淡淡道,“何况宋纪南早先想摘苏家的桃子,且差点成功了!他活着的时候,苏家斗不过他,只能忍着;他死之后,撇下个寻常内宅妇人的庞氏,以及空有才学却痴迷韦氏的独子,苏家怎么可能不趁火打劫?!”
说到这儿,老夫人朝后堂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那个苦命的外孙媳妇,怕是到这会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生身之母,与她的生身之父在一起足足十年,中间没有侍妾没有外室,却只生下她这么个女儿!而宋缘与韦氏分别成家之后,反倒是接二连三的有儿又有女了?!”
婆子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宋缘跟韦梦盈之所以一直无子,竟然是因为被做了手脚!
其实这个问题以前也不是没人怀疑过,宋缘跟韦梦盈乃是少年夫妻,按说他们在一起的那十年,是最容易生儿育女的时候。
何以两人想方设法,也只有了宋宜笑一个女儿。
和离之后各自婚嫁了,按照这时候的标准来看,双方都已不再年轻——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接连生下子女来?
尤其是韦梦盈,她生下安阳郡主陆萃儿时,算算年纪已经将近四十!
都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纪了!
只是怀疑归怀疑,到底不关自己的事,这两位身份又都不寻常,自然没人多事的追根问底。
但在如端木老夫人这类人眼里,不用查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婆子所以吃惊:“宋缘跟韦王妃当时年轻,尤其韦王妃出身低微,不识高门大户的手段还罢了,那庞氏好歹是纪南公的结发之妻,她婆婆乃是东胡刘氏嫡女,很是教诲过她一段时间,怎么竟也没发现这蹊跷?!下手的又不是咱们锦绣堂!”
锦绣堂因为得过神医季去病的独家传承,在医毒这两项上,有着明显领先另外五家的优势。
但苏家却不然,他们做的手脚,照理来讲是瞒不过宋家的。
“宋缘跟韦氏成亲十年方分离,这么长的时间庞氏当然不可能没发现问题。”端木老夫人淡淡道,“这就是我说庞氏只是个寻常妇人的缘故——你该知道,宋纪南是不满意韦氏这个儿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