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是非不断。
月浅宁醉酒之后一句“紫河车”,先传入太后耳中,继而是月碧落,最后是月时。在她酒后酣眠的时候,全然不知自己的一时失言竟然已经引起轩然大波。
第二日清晨,月浅宁如常醒来,到太后宫里去拜见。
这都是宫里的规矩,从前她十分不屑,但后来才明白,要从这里逃出去,便得先守了这里的规矩,待到所有人都松懈,她才有机会离开。
太后仍旧是老样子,华服之下容颜威仪,端坐在那里等着众妃拜见。除了月浅宁,兰绣玉和新封的几个后妃也都在。旁的后妃总要趁机与太后聊上几句以示亲近,尤其是月碧落,在太后面前巧笑倩兮,竟比亲生母女还要亲昵。
月浅宁看不得她们做戏,于是拜完就走,根本没察觉太后和月碧落眼眸里的一缕奸计得逞的得意之色。
她出了太后宫门,不多时便听见有人在后头喊“皇后娘娘”,回头一望,竟是江茹儿跟了上来。
江茹儿体弱,追了两步已经是娇喘微微,平息了片刻才躬身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月浅宁淡然道:“免了。”
江茹儿在她面前仍旧怯怯的,“皇后娘娘这是要回去?”
“是。”
“……”
月浅宁冷淡得不近人情,江茹儿便尴尬得住了口。她有两分不忍,又多问了一句:“你也回潇湘阁?”
江茹儿连忙答道:“是。给太后请了安,正要回去。”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便一同往回走了。既是同路,总免不得多说几句。月浅宁又问:“她们都在太后那里献殷勤,你怎么不和她们多聊几句?”
“这……”江茹儿被问得一愣,低头小声说,“姐姐们都是见识广博的,很讨太后喜欢。我在那里也插不上话,所以……”
她一边说着,头垂得越来越低,露出雪白纤细的一截脖颈。
月浅宁看在眼中,愈发觉得她不适合在这后宫中生存。
她这样来与自己搭话,或许是想把自己当做依靠,但月浅宁自问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虽不主动害人,但也无心当谁的救命稻草。更何况,她是一心要逃出去的人,就算有心,她也没法做她的靠山。
她唯有对她说:“该有的眼力还是要有的,人在宫里,有些人你不得不去攀附,比如说……皇上,还有太后娘娘。”
后宫之中,若想立足最要紧的还是皇帝的荣宠。至于攀附关系,她月浅宁虽是主位,但掌管实权耳目众多的还是太后。月浅宁诚心为她指一条明路,江茹儿却是似懂非懂,只懵然答道:“臣妾知道了,日后定会好好服侍皇上与太后。”
月浅宁言尽于此,走到一处路口,两人不再同路,也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自己宫中之后,月浅宁望着昨夜和龙飒竔对饮的回廊,脑中却无论如何记不起当时的情景。她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叫了昨夜侍奉在跟前的丫头来问,那丫头只说:“昨夜皇上不叫人在跟前,奴婢们并不知道您说了什么。”
“一点儿也没听见?”
“一点儿都没有……”她皱眉思索半晌,忽然想起来,说道,“哦,对了,您醉倒之前,说了什么紫……紫河什么……”
“紫河车?”
那丫头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月浅宁眉心微皱,怪自己酒后失言。此时只能心存侥幸,这么一味中药不会引起龙飒竔什么关注。
问完了那丫头,她便屏退了下人们自己在房里看书,心里仍旧有些烦躁,暗自后悔昨夜又失控,非要在龙飒竔跟前喝什么酒。
她正心思烦乱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刚要问清楚,见一个小太监跑得满头大汗,已经径自闯进来了。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那小太监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月浅宁起身,肃然问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这样慌?”
“娘娘的母家……月时月大人,叫人送了东西来,说是叫娘娘鉴别是否合用。奴才按规矩先瞅了一眼,发现月大人送来的居然是……居然是……”
那小太监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月浅宁不耐地问:“到底是什么?”
“是……是包着胎衣的,血淋淋的婴孩!”小太监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
饶是月浅宁沉稳,听了这个也不由心头一凛,对那小太监皱眉说:“竟有这样的事?快带我去看看。”
小太监引着月浅宁出去看,只见外堂桌案上撂着一个红漆大锦盒,几个下人正围在盒子周围窃窃私语,是好奇又不敢靠近的神色。见月浅宁过来,他们纷纷退让开来。月浅宁走上前去,正要掀开那盒盖子,便听方才报信的小太监喊道:“娘娘别看!这……这实在吓人!”
月浅宁既是学医出身,什么吓人的没见过?她只当没听到那太监的话,径自掀开了盖子,铺面而来就是一阵血腥气。
身边的几人都忙掩住了口鼻,胆小的丫鬟都逃到了门外,唯有月浅宁冷然望着盒中鲜血淋漓的死婴。婴孩死状凄惨,带血的胎盘还裹在婴孩身上,显然,这孩子是从孕妇腹中活活剥出来的。
一下子就是母子两条人命。
月浅宁虽然生性冷漠,但身为医者,她却有对人间生命的大爱,更何况眼前这个尚未出世就死于非命的孩子他是完全的无辜。想到此处,她不由暗自捏紧了拳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