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栗说的十分隐晦,何、金二人便是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也没有由头,只能心惊胆战地观察皇帝的脸色,生恐皇帝真的想通了某些事情。
然而邵英本就在为湘州之事不快,看了半天,何、金二人也无法从皇帝那沉郁的脸色中发现什么端倪。
而罪魁祸首沈栗,却满面诧异,仿佛不知何宿二人为何怒视于他,更不知殿中有暗流涌动。
太子稍稍觉出事有蹊跷,只是仿佛雾里看花,想不清楚,只觉心痒难耐,恨不得立时拽住沈栗问个清楚明白,无奈现在不是好时机,只好低头强自忍耐,只盼赐宴快些结束。
直到出了乾清宫,何、金二人仍觉精神恍惚,但他们对沈栗的敌意已经不加掩饰。
“沈编修真是好手段!”金阁老怒道。
沈栗微笑道:“金大人谬赞了。”
金阁老本意是讥讽沈栗在赐宴中那一番怪话,哪知沈栗竟把他当做对驳斥温率的夸奖,大大咧咧地道谢起来。
“老夫指的不是这个!”金阁老怒道。
“那是什么?”沈栗讶然道。
“老夫说你方才在赐宴上……你……”金阁老猛然反应过来,沈栗的言语中并未挑明,自己却不好说出口的。只瞪着眼,怒视沈栗。
沈栗神色愈加无辜,仔细回忆道:“啊,是了,方才下官也觉说了几句话后金大人的面色就不对了,可是下官犯了什么忌讳?唔,让下官想想,方才都说了什么……”
金阁老恨不得捂住沈栗的嘴!他如今唯恐更多人注意到可疑之处,哪还敢叫沈栗再次重复。转头果见几个官吏正在后边不远处愕然看着他二人,似乎有人已经皱着眉,开始努力回忆沈栗的言语,顿时更觉心虚。
“你……你……好自为之!”金阁老拔脚就走。
怒气冲冲追上何宿,埋怨道:“何兄为何独自走掉,那沈栗……”
“教我和你一样去找沈栗的麻烦?”何宿冷笑:“除了教人觉得自己心虚气短,更添怀疑,金兄有什么收获吗?”
金阁老不语,半晌迟疑道:“老夫觉着,没准儿皇上压根不会想到?”
“沈栗肯定猜到了,”何宿板着脸道:“沈栗知道,皇上也最终会知道。”
金阁老摇头道:“我方才呵斥他时,他似乎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金阁老的心思倒也好理解。大抵作奸犯科的人心中都会有几分侥幸,觉着自己运气好,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想承认自己会露馅。
何宿却没有这种侥幸之心,疲乏道:“金兄之前与此子打交道的时候少,不了解他。此子多狡,惯会装疯卖傻,不要小看了他。”
金阁老怒道:“竖子坏事!”
声音大了些,何宿皱眉道:“请金兄谨言慎行。”
金阁老才意识到如今还在宫中,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今晚去贵府与何兄商谈?”
“才惹怀疑,便立即凑在一起,岂不更显可疑?”何宿叹息道。:
“难不成就这样等着。什么也不做?”金阁老焦躁道。
“多做多错,”何宿道:“此事终归没有实证,怀疑终归只是怀疑,待过了风头便好。皇上也不能只听沈栗一面之词,便怀疑当朝阁老,何况贵府还是二皇子外家?倒是你我二人,如今更需减少来往才是。”
“但愿如此,”金阁老阴郁道:“就说那边不可靠,竟出了这样的纰漏!”
何宿默然不语,当初金阁老也是点了头的,如今却满腹牢骚。
轻叹一声,心中暗暗后悔。当初何泽求他出手打压沈栗,何宿自矜身份,觉着杀鸡焉用牛刀,留着此子磨砺何泽也好。如今真的对上了,才体会到这人有多么难缠。然而如今沈栗虽还只是个七品编修,偏在皇帝与太子眼中已不算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再想下手,却是难了。
“你到底闹得什么玄虚?”李意拽着沈栗追问。
沈栗茫然:“什么?”
李意急道:“老夫方才见金、何两位阁老都怒气冲冲的,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人?”
沈栗无辜道:“没有的事,外孙哪敢得罪阁老。”
李意不可思议地指着双眼:“老夫眼睁睁看着的!”
“沈大人!”雅临气喘吁吁赶上来见李意也在,忙见了礼,又对沈栗道:“哎呦,您走的真快。奴才伺候我们小爷上了暖轿,立时就追过来,好歹追上了。我们小爷召您往东宫去。”
沈栗忙向李意拱拱手:“如今天寒地冻,先前外祖父在大殿中跪了许久,回去须得找郎中好生诊治,千万不要大意。外孙这就告退了。”
李意茫然点点头,看着沈栗与雅临跑远了。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要说这个孙女婿,再没有不好的。尤其是今日还为他赌上前途,奋力一搏。当时李意心里还在遗憾沈栗不是自家儿孙,哪知稍后这小子就眼也不眨地得罪两位当朝阁老!还一脸无辜,半点不心虚!
那可是阁老!一位出自何氏,一位是二皇子外祖。就是李意自己,官老作对也要先掂量掂量。
好胆!遥望沈栗背影,李意苦笑摇头,看来这武勋之家的子孙,还真不是书香之家消受得起的。
沈栗带着一身寒气冲进东宫,太子也刚回来,叫沈栗:“将披风解了,先拿着手炉暖暖。”
沈栗一口气喝了两杯热茶,方吁了口气:“啊也,还是到殿下这里自在些,方才宴席上大气也不敢出。”
太子偏喜欢沈栗在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