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用手在自己的伤处沾一点红色的液体,对她晃晃说:“你不要怕,这是血,一会儿就干了,就不流了。然后这里会结个痂,再过几天,连个痕迹都不会留的。”
那时候的他们,还不懂隐藏自己的伤口,还没有什么不能让彼此看见的痛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彼此都有了需要隐藏的东西,有了不想让对方了解的伤痛。
她从不会告诉他,她在三平谷之战时见到横流的鲜血后的惊恐和梦靥。她不会告诉他,她每天看到战报上的伤亡数字时的心悸。这些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他。
同样,他也有他要面对的事。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和残破的北周。有些痛楚,再亲密的人,也无法分享丝毫。有些路,注定是孤独之旅,只能靠自己走下去。
也许,这就是长大了吧。
羲和看着他亮着灯的房间,忽然觉得那就是他心里的一个地方,一个不想让她闯入的地方。
她放弃了推门而入的做法,手指曲起来,想敲门,还没有碰到门,她就被自己逗笑了。她跟莫逸,从小一起长大,进彼此的房间从来没有敲过门。现在她要是敲门,莫逸过来开门,一开门见到是她,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她摇摇头,嘲笑了一下如此纠结的自己,然后转身准备走了。
“哎呦,你轻点会死啊。”
里面突然有低低的声音传出来。是莫逸的声音。
“现在知道疼了?忍着点。”
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梵东怎么会在这里?
羲和有点疑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梵东应该是在西梁上京收拾于嗟麟留下的烂摊子,西梁国内跟煮沸的开水一样,到处冒泡,只好把他派去了。虽然后来稍微稳定了,那他也应该去北周啊。毕竟盛京之战在即,可是盛京王师军力情况及兵力部署还不甚清楚。
“啊~”里面又传来一声低低隐忍的呼声,听得人心头一紧。
“刚才逞英雄,现在喊什么喊?不许出声。”
“你伤成这样试试?”
“我又不是没伤过。只能现在能伤我人都已经死了而已。”梵东的声音淡淡地传出来。
她在门外有些尴尬,要是被梵东看见,她堂堂少主,居然在莫逸的门外偷听,就不好看了。可是她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算你命大。要是再深一点,伤及心肺,你就小命不保了。还有记住中了箭不能直接拔出来,幸好这次只是普通的滑箭,要是带三角棱的箭头,你这样拔出来会被倒钩再划伤一次,就直接失血过多死了。”
“那不行,一支破箭插在身上,太有损我这帅气英俊,丰神俊朗的形象了。”
梵东嗤笑一声,道:“现在伤成这样就更帅气了是不是?我费那么大力气从北周把你带出来,不要轻易这么死了。就算自己找死也别现在死,免得连累我暗卫的兄弟。”
房间中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听到莫逸说:“你别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