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维汀一愣,目光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姨母,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这个至亲陌生无比。
蒋母继续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表妹现在跟何绍阳成了家,你跟凌柒罂也走在了一起,当年的因造就今天的果,撇开别人不说,我想这个果对你还是有点益处的,你还要把事情告诉何绍阳吗?你要毁掉你表妹还有你跟凌柒罂的未来?”
黎维汀皱眉:“阿姨,您这是要威胁我?”
蒋母冷血地笑道:“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告诉你这其中的利害!维汀,过去阿姨对凌柒罂一直耿耿于怀,就是担心她跟何绍阳还会死灰复燃,如今既然你跟她已经在一起了,只要你能看得紧她,我也就不干预你们的事情了,咱们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如何?”
黎维汀有些恍惚地看着她。
真的可以这样吗?那何绍阳岂不是太无辜了?失去了自己爱的人,还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这么多年来他因为母亲的死一直自责,如果这件事情他不知道的话,这种自责会伴随他一生……
而这些东西,本来何绍阳是不需要承受的……
黎维汀垂着眼睛站在那里,盯着白色的地板,锃亮的瓷砖映出他朦胧的身影,但映不出他的脸。
然而即使看不到,他也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正闪烁着可耻的动摇。
告诉何绍阳的话,何绍阳跟小薇的婚姻就毁了,而他跟凌柒罂……他不确定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他甚至不确定,凌柒罂对他的感情,是不是会比对何绍阳的感情深。他还没来得及忘记何绍阳婚礼那天,酒醉的凌柒罂一声一声念出何绍阳名字的场景。
他该怎么选择?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是去买苹果回来的何绍阳。
黎维汀看过去。
他在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何绍阳了,那时候何绍阳的父亲还没死,一家人也还没有从阿姨的隔壁搬走。
他每次来阿姨家,都能看到自己的表妹一直跟在何绍阳身后缠着他的情景。
何绍阳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从小就是这样,对蒋薇的黏人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也不会对她说什么重话,偶尔还会对那个黏人的女孩的表哥,也就是黎维汀投过来一个无奈的笑。
那时候黎维汀性格比现在更为孤僻,对那个笑容温和的男孩并没有多做理会,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交集并不多。
后来何绍阳父亲出事,何家搬走,黎维汀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何绍阳了,只是时不时在姨母和表妹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传说中心如蛇蝎无恶不作的凌柒罂。
再次见到何绍阳的时候,何绍阳的笑容已经像是被冰水倅过,虽然依旧温和,但少了那股特有的温暖。
是被凌柒罂带走了吧,黎维汀想。一个男人被一对母女设计逼迫走到这一步,也不知是他的殇,还是那对母女的罪。
或者两者都是,如此的话,他要怎么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帮着自己的阿姨和表妹再隐瞒下去?
他记得何绍阳结婚当天,他在饭店的一个露台上打电话,远远看见何绍阳一身落寞地站在那里,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何绍阳是从来不抽烟的。
他走过去,何绍阳听到脚步声,没什么意外地朝他看过来。
黎维汀那时候说:“你这个时候应该正忙,怎么会在这里?”
何绍阳眼神平静地看了他几秒,将手里的烟放到嘴里,不太熟练地吸了一口。
他说:“忙里偷闲,人生很多时候都是忙碌的,人总不能一直任由自己无限制地活在压力底下。”
黎维汀定定看着他,又瞥了眼他手上的烟,笃着眉说:“你话里有话。”
何绍阳歪起嘴角看了他一眼,说:“这是柒罂经常说的话。”
黎维汀听到凌柒罂的名字,顿时心里一跳,不太赞同地看着他。
他在结婚的当天还提起那个已经不会再属于他的女人?
何绍阳不再看他,转过身又将烟放进了嘴里,望着底下来来往往的宾客,说:“柒罂小习惯很多,做事经常三心二意,我一说她她总是有无数的理由,这只是其中她经常说的话。”
黎维汀心里有些不太痛快,本不想跟他讨论这个女人,然而下一秒何绍阳轻轻地说:“维汀,你是不是曾经问过我,我为什么会柒罂分手?”
黎维汀的脚终究没有移动,何绍阳的那句话像是定身咒语一样把他定在了那里。
他一言不发地充当着何绍阳唯一的倾听者。
他说:“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这么些年来我母亲为了守住公司,为了把我培养出来,付出了很多。我最习惯做的事情就是去顺应她,她希望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想,这辈子我总是欠她的。柒罂是我母亲给我安排的人生轨迹中我唯一的一次越轨,刚和柒罂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担心母亲会不喜欢她,出乎我意料的是,母亲见到柒罂之后对她很满意,当时我高兴坏了,我想,这世上不会有比这件事情更让我觉得圆满的了。
可是好景不长,我们即将毕业的时候母亲不知为何忽然跟你阿姨走得很近,再然后就提出让我跟柒罂分手的要求。那段时间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第一次跟我母亲闹得不可开交,但是这些都没能把我跟柒罂分开。
真正让我跟她分开的原因是,小薇当着我跟柒罂的面,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