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回沈老夫人屋里,那曹嬷嬷被沈彻一个眼风喝止没敢跟上去之后,也不敢在外头就呆,匆匆地回了芮英堂回话。
曹嬷嬷一进门就见老太太手里攥着佛珠,正闭着眼睛数珠子,她伺候了老太太几十年,一看她这动作就知道老太太心里有难解之忧,才会如此。
“小姐。”曹嬷嬷轻轻唤了一声。
“阿彻没让你跟着么?”老太太问道。
曹嬷嬷摇了摇头,“不仅没让跟,就连奴婢想多句嘴,都被他一个眼神就吓了回来。说句僭越的话,奴婢在小姐跟前得脸,平日里二公子见着奴婢时,哪回不是笑意盈脸的,奴婢还是第一回见他如此。也不知他要带澄丫头去哪里?”
纪澄自打进了芮英堂,就着意同曹嬷嬷拉近关系,曹嬷嬷在沈家地位相当于大半个主子,说起话来比纪兰都管用,纪澄对她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不过纪澄做得也巧。
曹嬷嬷有个独子,从小难免宠了些,加之又有老太太这样的大靠山,平日斗鸡走狗、吃花酒、逛赌场,哪哪儿都有他。曹嬷嬷在老太太跟前虽然体面,月银也丰厚,老太太每月还贴补她二十两银子,但因为有那么个儿子也是杯水车薪。
见天儿地有人上门来要债,虽然那些人不敢在曹家闹腾,但没事总在门口晃悠总是叫人心烦的。
纪家什么都缺,唯有银子不缺,那曹嬷嬷儿子的赌债都是纪澄叫人去还的,还了她也不居功,只做什么都不知晓。
可大家都是聪明人,曹嬷嬷虽不想承纪澄的恩惠,但又拿她那宝贝儿子一点法子没有,也就稀里糊涂地抹和了过去。
这么些日子来,纪澄也不拿没什么事去求曹嬷嬷,显得十分地知分寸,也没有挟恩图报,越发地得了曹嬷嬷的心,这会儿曹嬷嬷自然要帮纪澄说两句话。
老太太没睁眼,曹嬷嬷觑了一眼老太太的神情,本不想再开口,可又难免想起今日纪澄那求救的眼神来。
纪澄临登轿时对曹嬷嬷投去的求救的眼神,叫曹嬷嬷看了都难免心酸,小女孩家家也不知怎么就惹了沈彻。
曹嬷嬷还是了解沈彻的,别看他素日在老太太跟前做低伏小,插科打诨,但何时又是多管闲事之辈?更别提对家里一表三千里的表妹这么上心了。当初就是苏筠在时,也没见沈彻给过一点颜色。
拿人的手软,想到这儿曹嬷嬷便又开口道:“小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啊?澄丫头就算要说亲,也不该由阿彻出面,若是叫人知道了,难免会有猜疑。”这话说得婉转,其实曹嬷嬷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太不合规矩了,纪澄说亲,按说沈彻原该避嫌才是,沈家和纪家家中又不是没有长辈。
老太太睁开眼道:“你先才跟着他们出去,可察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曹嬷嬷想象不出老太太所谓的不对劲是个什么意思,她细细地回忆了一下,并无不妥的地方,“并无什么异常之处。”两个人都很守礼,纪澄一路低垂着头,半个字都没说过,至于沈彻更是没开过口。
老太太一听,手里数着的念珠一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曹嬷嬷赶紧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老太太道:“没有不妥就是大大的不妥。这是给领澄丫头去相看男方,女儿家便是再羞怯矜持,这等时候难道不该开口问一句?可是你看澄丫头可问过一句话?”
曹嬷嬷闻言立即拍了拍大腿,“我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就是想不出来,叫小姐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理。”
“小姐的意思是,澄丫头早就知道阿彻要帮她说亲的事儿?”曹嬷嬷疑惑道。她忽然想起纪澄的为人来,她连自己都应酬得这般好,想要讨好沈彻也不是不可能,“难不成是澄丫头心急了,私底下说通了阿彻帮她说亲?”
老太太摇了摇头,曹清之所以能跟她这么些年全靠一个“忠”字,可她的脑子的确是稍微痴笨了些,若非这样,老太太当初也不会就将曹嬷嬷许给了家下的管事,就近照看着。
“澄丫头是什么心性?她怎么可能越过我去说动阿彻帮她说亲?由阿彻出面名不正言不顺,澄丫头可做不出这种傻事来。何况,当时阿彻提起亲事时,我看她也是一脸的惊诧。”老太太道。
此刻老太太难免又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来。纪澄虽然伴在她身边不肯走,但沈彻进来她却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倒是她那孙儿,简直连掩饰都欠奉,每说一句话余光总是瞥向纪澄。
就像是在等纪澄开口一般。
老太太的眼睛一睁,当时她还没意识到,这会儿想起来才发现,沈彻每说一句话都在等纪澄的反应。可纪澄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再加上后来的顺从,简直就是沈彻说什么是什么的意思,颇有点认命之感。
“哎,真是冤孽,也不知这两个冤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太太忍不住埋怨出声。
曹嬷嬷一听心里就惊奇了,“小姐,你是说阿彻和澄丫头……”
除了儿女情长之外,老太太实在想不出纪澄和沈彻之间能有别的什么牵绊。“我也是猜的,不过*不离十。你也算是看着阿彻长大的,他性子虽然有些放诞,可什么时候对表妹指手画脚过?就是阿芫、阿萃那里他也不见多过嘴,最多就是说一说阿荨,现如今平白无故要操办澄丫头的亲事,你说是为什么?”
曹嬷嬷完全想不通是为什么,只能满脸疑惑地看着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