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石聆将一摞账本交到石秉荣面前。
石秉荣一怔,却听石聆有条不紊地道:“父亲,这是锦绣坊今年年初至今的账目。锦绣坊到底与我有恩,我不可撒手不管,只是如今这形势,我若不放手,恐影响家里的名声,还请父亲帮忙,为锦绣坊另择一人接替女儿。如此一来,女儿对恩人也算有了交代。”
石秉荣有些意外。
他之前就和石聆委婉提出过要她脱手锦绣坊的事,石聆拿出侯府来说,他便没了话,怎地如今她自己把账本拿出来了?
“阿秀,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石秉荣如今对石聆客气得很。
“琮秀不敢委屈,只是惭愧自己无能,害石家受累,累父亲脸上无光。”
提到石家,这事就严重了。石秉荣果然面色严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聆深吸一口气,心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硬是憋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支支吾吾地道:“近日坊间有些谣言,女儿听了,心里不好受。”
并未说谣言的内容,但是联系石聆此刻的表情和作法,石秉荣也能猜到所谓谣言是些什么话。这些事他近日也有耳闻,本想再来和石聆谈谈,没想到她居然主动退步了。
这个女儿,这个女儿啊……着实是懂事!他还什么都没说,她便什么都知道了。这真是个好孩子,他以前实在太愧对大女儿了。
石秉荣面色柔和下来,叹道:“阿秀,我石氏行得正坐得直,最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当初祖上也曾因向天子进言而遭他派排挤,说我们小人之言,谄媚贵人,哼!官家圣明,最终训斥了那些爱嚼舌根的小人,还我石氏清白!祖宗风骨如此,我石氏后人也是如此!”
石聆嘴角抽了抽,柔声道:“父亲说的是,父亲说的都对。”
“不过……”石秉荣话音一转,“你能这样拿得起放得下,为父欣慰。你想得很周到,你毕竟是我石家长女,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石家的颜面。你一个女子,经商这事,总归落了下乘,更何况早晚要嫁人的,这样抛头露面对名声也不利。”
石聆机械性地重复了上句:“父亲说的是,父亲说的对。”
“只是这人选,你既开口,父亲便需慎重,况且此事关乎到淮阳侯家,你需好生交代,不可伤了和气。”
“是。”石聆略作停顿,突然道,“父亲,可否再听琮秀一言?”
“你说。”
石聆垂眸,似乎很是犹豫,半晌,她才轻声道:“我知夫人最喜替父亲分忧,也知韩家的大爷对经商很有兴趣,之前还投买了晋阳的千金符……”
提起这事,石秉荣脸色一黑。
“好端端的,说他做什么?”
石聆低头:“女儿想提醒父亲,若夫人向父亲提起什么人选,父亲务必要问清楚,若是这锦绣坊落到韩氏族人手里,女儿觉得,不太合适。”
韩氏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旁支族女,到底是在京城里有些显贵亲戚的,这也是石秉荣当年执意迎韩氏过门的原因。韩家的二爷如今是户部左侍郎,与淮阳侯同朝为官,淮阳侯家的铺子自然不能落在韩氏族人手中,这有结党营私之嫌。
如今朝廷尚,沈国公一家独大,虽有清流与其针锋相对,亦不成气候。沈国公是太子亲外祖,这天下眼看着就是沈家的。这时候弄出点什么事来,可不是好玩的。
石秉荣经此提醒,不由心惊,到底是女儿想得周到。韩氏只是旁支庶女,嫁入石家之前日子过得并不阔绰,做事看人始终是小格局小视野,万不可叫她坏事。
于是石秉荣再三答应石聆此事必然慎重。
谈完事情,父女分道。石秉荣出门访友,石聆也起身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路上,似玉观察着石聆的神色,见石聆平平静静的,一如平常,终究忍不住道:“姑娘,似玉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石聆瞄了她一眼:“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要问我。”
这就是能说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似玉对着主子的脾气秉性也摸透了些。石聆说话犀利,但并不是轻易动怒的人,相反,她是个容忍度很高的主子,只要你不起小心思,她绝不会难为你。
“姑娘,似玉觉得,就算您再怎么提醒老爷,夫人还是会把自己的人塞淮阳侯家的铺子。”
石聆抬眼:“怎么说?”
“老爷一个读书人,对经营之事是一窍不通的,夫人只要吹吹枕旁风,总能说动他。再者夫人若随便找个牢靠的人出面顶着,由韩家人背后操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老爷也挑不出错来。”
石聆有些意外于小丫鬟的机灵,点头:“不错,进步许多,倒是将你主子卖得更彻底了。”
“姑娘,”似玉有些急切,“奴婢如今是似玉,不再是阿花,似玉知道姑娘的好,自是真心向着姑娘!”
“我知道。”石聆笑得淡然。
人当然会跟对自己好的人好了,除非那个人是傻子。
“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你能想到的,难道韩氏想不到吗?”
似玉一怔:“姑娘的意思是……”
石聆淡笑,不再说话。
臭丫头,跟我耍心眼!
韩氏将账本卧在手里,长长的指甲在封面划过,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就知道她会防着她,居然还跟石秉荣告了她一状。可是那又如何?她与石秉荣十几年的夫妻,石秉荣的心思她一捏一个准。她不过略施小计,石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