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水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能飘那么高,怎么能看到自己被人家夹着瘫坐在雅阁轿车里?小车越跑越快,他在半空中紧紧相随,我要回去!我怎么能飘到空中呢?
眼前满是父亲惨死的画面——父亲倒在血泊中,腰上压着一棵硕大的松树!
乌石岭,浓荫蔽日,大树参天,距离周家村八里之遥。十七岁的周秋水手中拿着西安交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林间奔走,他要把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诉他的父亲。父亲念念叨叨最大的心愿就是大儿子能考上大学。现在,他实现了父亲的心愿,怎么不要第一时间告诉父亲呢。父亲和三个堂叔上山伐树去了,可乌石岭就这么大,自己很快就能找到。他远远地听到了木锯拉动的声音,可走近一点似乎又在更远的地方。他循着锯声走啊走,终于看到父亲几个人了。此时,一棵苍劲的老松树即将被拦腰锯断,仅仅剩下一点点,除了两人锯树,另外两人已经用粗绳拉着大树一边,控制大树倒下的方向。
周秋水正是这个时候跑到近前:“爸爸,我考上了!考上了西安交通大学!”
“真的吗?秋水!”爸爸大喜过望,松开了手,其他三个人也松了手。
合抱之木轰然倒下,把周秋水的爸爸压倒在地。
“爸爸,爸爸!”周秋水扑了上去,失声痛哭。
大树压在爸爸的腰上,血pēn_shè出来,溅在录取通知上。
三个堂叔赶忙把大树抬起,可怎么也抬不起。
“叫人啊!”其中一个堂叔拼命跑到旁边去叫人,山上还有几伙人在伐树。
等大家把松树抬开时,地上已是一大片血,爸爸奄奄一息。
“孩子,考上就好,以后这个家靠你了!”爸爸说完这句话,昏迷过去。
爸爸最终没有被抢救过来,这句话成为他留在这个世界最后一句话。
一个人如果背负了不可推卸的使命,他必将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大学四年,周秋水年年获评三好学生,大学毕业前夕入了党。
毕业时,两条路摆在他的脚下,要么选择省交通设计院走专业技术道路,要么选择晴川地区计划委员会直接踏上仕途。他几乎没有犹豫,选择了后者。只有当官当大官才能照顾家人才能光宗耀祖啊!
魏少波,他命中的贵人,前半生几乎每一步的跨越都和这个人有关,直接把他扶到了平安县委一把手的位子上。可这时,飘在空中的他想,他的人生没有魏少波,也许他在官场坚持不下去,早就凭自己的专业技术另谋生路了,自己多少同学成了腰缠千万的富翁。
人生没有假设,人生无法重来!
他感觉自己在坠落,坠落……,直到跌落到了雅阁轿车里。
“你们是谁?这是干什么!”周秋水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这个轿车里,一左一右是两个陌生的四十岁上下的男人。
坐在副驾驶位的大个子男人扭过头,首先映入周秋水眼帘的是一个高高挺起的鹰钩鼻。
鹰钩鼻面无表情地说:“周秋水同志,我是省纪委纪检一室的汤军,有几个事要找你调查,请充分配合。”
“双规吗?我希望你说准确一点。”周秋水问。
“老周,是这么回事。”汤军头也没有回。
周秋水心中一声叹息,该来的终究会来!想过很多次,没有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雅阁轿车驶入一个高墙大院的地方,周秋水瞥一眼窗外,隐隐约约看到外面悬挂的牌子上有“培训中心”几个字眼。
小车行驶到一幢别墅前停下。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落日余晖给整个世界包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晚霞。周秋水想,夕阳虽美,可惜过于凄冷。
周秋水刚刚下车,迎面走上来几名武警,把他押进别墅。到了里面,他们把他的手表、手机、皮带、鞋带全部拿走了。
接着,汤军在大厅里正儿八经地宣布:“周秋水同志,经省委同意,今天下午起对你实施双规,请你务必全力配合!”
宣布完毕,一名武警把大姆指摁在指纹锁卡槽上,“滋”的一声,右边这间房应声而开。
周秋水发现,这是一个颇为精致的套间,右边是卧室,左边是卫生间,对面是一间约十几平米的房间,摆了一个审讯台。不过这个地方的墙面、窗户包括卫生间都包了海绵,感觉怪怪的。
晚餐还不错,有鱼有肉甚至有红酒。
汤军和两位领导干部模样的人陪周秋水吃饭。
汤军说:“老周,既然来了,就好好配合。不要有侥幸心理,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不会劳你大驾。干熬没有用,我们有的是时间。”
周秋水挤出一丝笑:“呵!汤主任,其实我欢迎组织上调查我,只有这样才能还我清白。放心,我有什么说什么。”
“那就好,大家都好。组织上为了搞清楚你的问题,花多么大的力气啊。光警卫就有八个,陪护人员六个,还有两个领导。我吃完饭就回去,家里还一大摊事呢。晚上你好好歇一下,明天开始吧。我走以后,主要他们两位负责这个事,小郑、小唐,都比你小不少。当然你叫他们郑主任、汤主任也行。”汤军说。
郑主任、唐主任向周秋水点点头。
周秋水突然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不是被双规——让人闻风丧胆的双规,而是在一个宾馆,因为你没有听到大声呵斥,遑论皮肉之苦。除了别墅里布满武警,除了无论干什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