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得湘云相助,总算没吃太大苦头,待脸上水泡收敛、痂脱皮换,却是密麻麻的淡红坑斑。湘云看着要落泪,吸着鼻子道:“我再给你配个药膏子,你每日记得涂,涂上一年半载的就淡了。”
妙玉一笑道:“从来养颜的那些,不是要珍珠粉就是要玉屑,我要那个来做什么!便抛却这个不说,只真让你治好了,我不是白吃这一回苦头?”
手里拿着铜镜转着脸左右照着,点头道:“如此才好。”
湘云还待再劝,却被邢岫烟扯住了,邢岫烟问道:“之后你有何打算?”
妙玉笑道:“果然还是你知道我。”放下了手里的镜子,轻快道,“我要先往蟠香寺去一趟,之后嘛,恐怕要四处化缘去,来盖个小庙。”
邢岫烟道:“你想在哪里建庙?”
妙玉摇头:“如今还不知道,需得看缘法了。”
邢岫烟迟疑了下,还是劝道:“你莫要以为损了这皮囊便可云游四方而无忧了,你……”
妙玉笑道:“你放心,我还怕什么不成。”
过了两日,便辞行去了。邢岫烟要使人陪着她,她也不要,只好由她。
江南渐安,京城又出波澜。
却是许嬷嬷忧心成真了。小七自跟着吴兆南往几处王府大家去了,次数一多,果然生出事来。这日吴兆南特地带了小七回庄上去见了苏先生,好不自责。原是这日他在王府时,忠顺王府的幺儿四王子,忽然开口问吴兆南讨要小七。吴兆南忙道小七非是自己的随从,而是自己的徒弟。只小七究竟是什么身份,四王子却不放在心上,他是看小七样貌秀绝,早就动了心思,这回开口要人,就没想过吴兆南会拒绝。
虽吴兆南到底还是把小七带了回来,心里却担心那小王子上了心思,怕不肯轻易撒手,不禁深悔自己莽撞,只顾着想历练小七,却忘了还有这样的横祸。苏先生听了面沉似水,却没有怪吴兆南,只道:“放心,便把小七放在我这里,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动他。”
吴兆南道:“那家子自来行事霸道,若是一时玩笑,回过头去忘了也罢了。只怕我这一回绝,他那里反上了心。小七家一大家子人不说,这庄子上也几百上千的人家,若是因此受了什么牵连,我可真成罪人了。我打算一会儿回城里就去寻一回信王爷……”
苏先生摇摇手:“先不必大张旗鼓,我自有道理。”见吴兆南面上忧急,才缓了口气道,“他们为官做宰的,虽与你有两份人情,又岂能为了小七区区一个小儿去出头?何况又是这个时候,西北的战事还没个定论,哪个敢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外小心的当儿,你何必把人情花在这样没结果的地方。”
吴兆南细想大为有理,叹道:“可小七这事……真是可大可小啊!”
苏先生仰头看着窗外,慢慢道:“人事人事,大小事总都是有人在里头才算个事。如今他们正要紧一桩大事,里头关联着十数万、数十万的人命日脚……道义并非在时时处处,而是这成千上万的时时处处里头藏了个道义。你也休要自责,更莫要生怨,实在是这个时候不对。”
吴兆南道:“那依老先生之意,该当如何?”
苏先生微微点头道:“既是这个时候,没道理只一边缩手缩脚的,那头自然也该有所收敛。若不然,依着那一家子性子,今日岂能让你带了小七出来?他们既有所忌,咱们就能有所应对。先莫要乱了阵脚,只看他们如何行事吧。”
吴兆南听了点头,心知此时也只能如此,若是自家先轻举妄动,或者反露了破绽。
轻叹一声:“嗐,实在是我太大意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百姓日子何其苦,但凡有点好东西,都是招灾的根本。如今可好,连个人都成祸了,小小子长得清俊乖巧些儿,就有这样的事来!”
苏先生笑道:“从古到今,权贵豪富,强抢民女的事儿难道还少?总是得了权势,便可纵着自己的可欲来,为所欲为。是以才说,‘权财本是地狱路’。没点心力根本的,得了权势,有几个不造孽的?世上又哪有不用还的账。不说报应到子孙后代的话儿,只说这冤有头债有主,到了还得自己还,还不知道要还几辈子。一朝富贵百世苦,多少人的老路。”
吴兆南对这生死轮回的话不置可否,他从来是不知的不猜,他自己既记不得轮回的事,别人说有,他也只能姑妄听之。
本来他打算去求过信王爷,然后找个托词把小七放在信王府,想来那忠顺王府再如何势大,也不敢往信王府抢人去。如今照着苏先生的意思,却不如不要动作,免得反捋了虎须,倒生出事来。
且小七若真的送进王府去,他算个什么身份,信王爷便是顾着吴兆南的情面,也不能把这么个小儿如何当回事。到时候没准忠顺王那里跟信王府底下的人通通头,就把小七接去了也说不准。
吴兆南听了也觉有理,便作罢了。只他本欲在京里耽搁一阵子,便还往南边去的,这回却准备多留些日子。到底事出有他的因,如此一走了之实在难以安心。
初时平静了几日,只当无事的时候,这日忽然庄上来了几个青年汉子,打听了巧娘子家的所在,就不见了踪影。晚边要吃饭时,几处一对,才发觉不见了小七,许嬷嬷知道了消息赶紧跑到了李纨那里,把事情前因后果一说,李纨皱眉道:“兰儿给了小七一对儿护身符的,若是有人想要强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