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儿要睡时,见平儿脸上似有泪痕,眼睛也红红的,立时不睡了,问道:“是哪个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平儿摇头,强笑道:“没有,方才出去打听了两句话,让风吹迷了。”
巧姐儿想到刚刚听人说的贾琏的事,便道:“你……你是担心……”她如今却不愿叫贾琏一声爹了,便止了话。
平儿苦笑道:“姑娘别瞎琢磨了,旁人关我什么事,我只管伺候好姑娘就成了。”
巧姐儿听了笑笑,抱着膝歪头道:“也不知娘身子有没有好些,丰儿怎么不给我们来信?”
平儿强压着声道:“姑娘忘了?那里连丫头带媳妇们识字的可不多,又到了年下,更忙了……”
巧姐儿摇摇头道:“你也不用哄我,我知道,她们肯定是不想再同这府里有来往了。”
平儿心一揪又一放,又同巧姐儿说几句,见她睡稳了,另换了个丫头来守着,自己往外头屋里坐着去,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她是最知道凤姐不过的,若是她果然大好了,该另想法子为巧姐儿谋划才是。只要她还在,哪怕不在这府里了,也没人敢十分为难巧姐儿。如今忽然有人往衙门里告贾琏,且那罪名也确有其事的,这是打着族中问罪不及出嫁女的主意了,且巧姐儿许给了舅家,更不消担心了。难怪方才赵嬷嬷急着问此事来,她倒知道几分二奶奶的心思。
平儿心里百味杂陈,想到凤姐这会儿极可能已经不在了,一时觉得气都喘不上来,只没得着准信,或者未必到如此地步了。如此来回来去欲欺哄自己一回,眼泪却流个不停。转念又想到贾琏,只觉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判个斩立决来才痛快。只若真这般,那里头一事无知睡得安稳的巧姐儿,岂非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了?
一颗心被揉皱摊平,难得安宁,就这么枯坐了一夜,早起伺候的婆子们见着都吓了一跳,只当她是为贾琏忧心,倒叹一句痴情。
贾赦初时听说还不在意,眼见着贾琏去了一日还未回来,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便叫了赖大来,让他拿了自己的帖子去都察院要人。赖大拿了帖子哭笑不得,这大老爷是活在什么地方,事到如今还觉着自己的帖子能派如此用场!
只好佯装去了一回,寻了从前旧识打听消息,越听越心惊,待飞马回到府里,衙门已经又姓名清楚地传了几个奴才去了。本来还欲传尤二姐的,却是尤二姐吓得晕了过去,那边才只好作罢。
贾赦听说是张华告发的,大惊失色,赶紧令人把邢夫人叫来,邢夫人便把当日遇贼走脱了张华的事说了。贾赦抡起就是一巴掌,把邢夫人打倒在地,骂道:“蠢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是要害得我贾家断子绝孙才高兴啊!”骂完还不解气,又踹上一脚,才气冲冲去了。
无奈虽赦老爷亲自出马,也没见都察院卖他面子,连个主官都未能见着。想想从前去个二等管家,就能把一众差役们吓得作揖求饶,才知道那句世易时移。
张华把当日如何告状,如何受贾珍父子胁迫避走,如何躲过了谋害,回京后又如何被贾赦使人扣押拘禁,自己又如何逃了出来等话一一说了。察院照着状纸所述一一询查,寻得了当日小花枝巷的邻舍,坐实贾琏在外宅娶亲之事,并香烛纸马等物,绝非纳妾之礼。又有当日替菨哥儿接生的稳婆作证,菨哥儿出生年月并是否足月等话。
两相一合,确是于国孝家孝两重孝中娶亲生子,大悖人伦。至于是否瞒亲偷娶,是否停妻再娶,又有当日在外宅伺候的家人和如今已被休弃的当日正房身边丫头口供为证。
吴家听着衙门传信,先疑族内有子弟不遵吩咐擅自告发,查问一番才知道竟是贾府自家恩怨,不禁大喜。吴济霆吴济岩等又听说连日贾赦之行,越加欢欣,吩咐道:“使人再挑唆撺掇几句儿,再给兰台寺报个信去,现成的功劳,看哪个赶得上了!”自有家人各自领命去了。
贾赦连着往外跑了几日,越跑越心慌。几家故旧,只史家两位侯爷知道他来了都各自相见了,余者竟都各有推诿,连个人都没见着。两位侯爷虽与贾赦见了面,却也一般束手无策。贾赦无奈,又纡尊降贵往几家从前依附贾府的人家去了,人倒是都见着了,所问之事当面也一一应下,只事后却了无声息,所托所求皆如石沉大海。
贾赦欲见贾琏,都被都察院以各样理由拦了,贾赦见一众人等面上神色,不禁大怒,骂道:“好一群猢狲!当日的戏酒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竟敢如此无礼,却是仗了哪个的势?!”
应答的刀笔吏心中可笑,遂道:“大人此言谬矣,我等按规矩办事,本该如此,乃是国法所定,又需要仗哪个的势来?若真要说,那也只能是仗了圣上陛下的势,却不知大人又有何不服处。”
贾赦见这等微末小官也敢同自己对上话了,不由冷笑啊道:“这又是哪里蹿出来的畜生,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答爷的话?”
那小吏面不改色:“小人遵察院之令,应对大人所询,大人若无事要问,小人告退便是。”
贾赦大怒,连这等人物都敢对自己如此言语了,那还了得?!遂吩咐身边人道:“给我拿下!教教他规矩!”
跟来的人里头很有几个贾赦的亲信,这许多年来横着走惯了,听贾赦吩咐,便立时动手将那小吏摁倒在地。一时喧哗起来,察院听得禀报,急忙出来平事,贾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