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兴匆匆回到家里,围着李纨问这问那的,方才的事却是一字未提。在他心里,那又哪里算得上一个事儿?
晚间母子二人对坐,李纨把先前所悟与他说了。贾兰站起来以拳砸手:“念!原来还有这东西!”脑子里想的却是龙衣境里几本法诀上的话,如今想来倒是跟“念”贴合,“凝神如线,注灌于言,有声无声,非在此间。”正是所称之“咒术”了。
李纨忽然问他:“如今你那龙衣境里,都有些什么了?”
贾兰一惊,抬眼看了他娘,嘴里嘿嘿笑着。李纨瞥他一眼道:“你给你四姑姑、二姑姑寻来的这个书那个书的,我倒不晓得,京城地界里如今有这许多修炼门道的书了。你说说看,到底是哪个铺子里寻着的?”
贾兰心知瞒不过去,忙上前往李纨怀里趴了,低声道:“我是怕娘……所以……”
李纨道:“你是怕我知道了,就禁着你用那些东西,或者都给你收走了也说不准的。是以就想瞒了我,自己私底下想做什么做什么了,可是这个心思?”
贾兰点点头,闷声不吭。
李纨叹了口气,笑道:“兰儿啊兰儿,你又不是寻常孩子,我即是要管你,又能管到什么田地了?”想一想,忽又笑道,“实在是,这世上,都说父母管教,到底又有几分能管到呢?看看老爷同宝玉,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见了面就跟见了神鬼一般,敬也有,惧也有,到底‘效’也是没有的。
是以,在我这里,论及管教。也只是把我想通的事儿说与你听听,如此罢了。你到底听不听得进去,听进去多少,听进去作何解。不止我没有法子,就是你自己,没练到那个境界,也对自己没有法子的。因此你大可不必如此忌讳你娘,何况,你如今这些事,这世上除了我,你又要同哪个商议细说去?”
贾兰没料到李纨这么一篇话,凝神细想着,回问道:“娘,你不管我了?”
李纨失笑:“你不是正盼着这样的?”
贾兰低落了:“我不是不要娘管的意思。”
李纨笑道:“我倒不晓得你想要的‘管’到底是什么样的‘管’了?是管你吃管你喝就别管你闯祸的意思?”
贾兰也说不明白了,李纨便拍拍他:“好了,说你的龙衣境吧。到底怎么样了呢?”
贾兰这时也不瞒着了,就把事情前后说了。如今他的龙衣境里已有五六个房间,并一个极大的厅堂可见。里头都是满满当当的东西。“娘,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说起来总说‘龙宫’了,真是到处闪闪闪的,整一个暴发户。”
李纨听着也乐,贾兰更来劲了,手一挥,一张椅子落在娘俩跟前,整个是一个极大的贝壳,总有半人多高,上头掀起一半作靠背,底下一半是面,上头垫着个圆乎乎的软垫。这下面的半个架在另外一个趴着的高背厚贝壳上,权当椅子腿的意思。人往上头一坐,动弹间,那椅子还能前后摇摆着。只如今烛光一映,果然是闪闪闪的。却不知道上头都镶嵌着些什么。
李纨笑:“倒也有趣。”忽又想起上回自己从珠界里去处药仙谷的事来,说道,“只你要仔细,有些要紧东西,它自带着灵能。你自境中取了出来,外头自然有有能耐的人觉察动静,少不得就要寻来。财不露白,晶莹财货尤不可轻现人前,何况你这些东西。定要小心在意着才好。”
贾兰道:“这东西无妨,就是个大俗物,不过外头没这么做的罢了。娘放心,我知道轻重。”他心里还有半句,“真要惹了什么,小爷难道就惧他了?!”
如此一夜无话,转日一早,黛玉就先带了人来了。哪知道没进门,就已听着里头说笑声,心里诧异,竟还有比自己早的。
待进了屋,便笑道:“我想也没有别个了。”自然就是惜春了,正同贾兰叽叽呱呱说笑。
一旁迎春伸了手揉脸,对黛玉道:“我正同大嫂子说,要杯好茶来喝。困得我不成。鸟儿都没叫呢,她就开始作兴,还非说自己是什么‘跋山涉水’地来寻我的。唉。苦也。”
李纨笑道:“昨儿就跟老太太太太们说好了,今日咱们乐一日,都不用准备咱们的份例,我这儿都给包了。只是有一个,今日都得听我的,若有异议,当场开革。你们可服也不服?”
黛玉看着她道:“大嫂子,你可是老实人,如今也给我们下起套子来。先把今日咱们几个的份例都给革了,再来计较。这时候我们若敢摇头,就是挨饿的命儿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哪个还敢不听你话来?”
说的众人点头称是,李纨拍手笑到:“如此,我今日竟也难得算计着了一回!”
说笑时,宝玉宝钗、探春同湘云也来了。湘云笑道:“我也算早的了,还怕吵着宝姐姐,先跑去寻人。会齐了二哥哥再到潇湘馆时,竟只剩下紫鹃在那儿看家了。”
黛玉笑着把方才李纨的话说给大家,又道:“看来咱们要小心了,今日之社,看着不善呐。”
宝钗便问李纨:“大嫂子,今儿可以什么为题呢?”
李纨笑道:“我想好了,就叫做‘秋社’,只是这秋在我们农家来说,是个大好时候。今日难得各位诗翁贵足踏贱地,咱们自当拿本色好好招待你们。”说了往边上一使眼色,“伺候姑娘们换衣裳去。”
就见嬷嬷丫头们捧了衣裳上来,贾兰拉了宝玉往另一处屋子去了。半日,嘻嘻哈哈地聚拢,你指着我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