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作诗,也是湘云同宝钗两个的主意,一个虚字合一个菊为题,不限韵。把攒出来的诗题往墙上一贴,等着人自选。黛玉过去时,宝钗同宝玉刚都勾了一个,她看了一回,把《问菊》同《菊梦》两个勾了,缀上字号。
湘云刚让过袭人几个,过来看着黛玉笑道:“林姐姐,亏你还能作出诗来,我这会子还满耳朵响着方才那两个丫头嘎嘣脆的斗嘴声儿。”
黛玉把手里笔递给她,摇头笑道:“你不晓得,常日里比这里离奇百倍的还有呢,哪怕一个说风,一个说马,这转眼都能吵到一块儿去。我如今,只盼着天黑睡觉。也就那会儿,才真正安静稳当了。”
两人说着话,湘云也勾了两个。众人见时,又商议起她该取的号来。恰方才贾母说笑旧事,当中提及“枕霞阁”一处,便取来为号,都道应景。
一时众人作诗,这回却是潇湘夺魁。大家都只忙着围叹,说些这句高致雅韵,那句烘染极当的话。独惜春眼巴巴看着李纨:“嫂子,这回可还画不画了?”
李纨笑道:“四丫头,你每回都来这么一出,我可没那么些东西能同你们换赠的!”说得迎春低头轻笑。
探春走过来道:“上回嫂子说的‘各见其心’,事后想来很有意趣。只我们几个寻常读书受教都太近了些,倒不如让她们来试试,才真有趣。”说着手往正围坐饮宴的袭人几个比划去。
李纨却摇头道:“怕是不成,这书画也不是哪个都能的。”
探春只不信,过去问道:“可有会画螃蟹的?”众人听了大笑,琥珀回道:“三姑娘,会吃螃蟹的尽有,会画的嘛,姑娘可寻错地方了!”底下一片附和声。
李纨几个也走了过来,见如此场景,便问探春:“如何?可是让我说着了?想你们当日,光执笔就教了多少时候?何况这里多少人长到如今还没摸过笔管子呢!”
湘云宝玉几个听了这边热闹,过来问清缘由,湘云便道:“这样玩法,怕也只有在林姐姐家里才能玩得起来了。”她把手一指妫柳同墨鸽儿道,“这两个都成的,我还见过她两个各自攒的画册子,十分新鲜有趣。我家去说时,家里几个都不信我的。只说这样便是寻常家里小姐也不能。我倒要笑她们少见多怪了。”
一时那边又端了蟹来,几个诗翁又坐着剥蟹去了。这里袭人听湘云的话却未防触着了早先宝玉所言。不由得回头去看墨鸽儿妫柳,宝玉素来忌惮妫柳,也曾被她们几个拿来取笑,这也罢了。只那墨鸽儿小小年纪却眼见着是个美人胚子,若还有那等才学,往后有朝一日……那可真说不好了……不由得心里又转了开去。噫,常看人羡说其际遇,又有几个知道背后下的功夫苦心?
这头宝玉敞开了吃了一回,又饮上两杯,便做起螃蟹诗来,自有潇、蘅两位相和,各喻各知。
又说凤姐回了自己院子,换洗了一回,刚坐定,外头就报舅太太家来人了,连忙相请。
来的却是王子腾夫人跟前的管事嬷嬷,给凤姐磕了头,道是家里太太惦记凤姐,恰刚好园子里新下的果子并新蒸的糕点,便打发了她送来。“又让转告奶奶一句话,‘南边事已打点妥当,请放心’。”凤姐闻言大喜,让丰儿收了东西,又让平儿取银子打赏。又问过一回家里的事,才让去了。
平儿送走了人,见凤姐喜上眉梢的样儿,便笑问:“奶奶这是出门被元宝绊了个跟头?”
凤姐笑骂:“你个小蹄子是看准了这会子我心气儿顺的吧!明白告诉你,高兴归高兴,我高兴时发起狠来也不手软的!”
说了顾自喝茶,在那里喜滋滋坐了会子,到底忍不住,把平儿又叫了近前,笑低了声儿道:“先前不是有人托我一件事?如今家里传信来,却是成了!”
平儿瞪大了眼睛,“这就成了?!”
凤姐直起身子轻笑一声道:“可不是成了!实话说来,这样的事也只求到我跟前还有两分准数罢了。旁的,单求着府里的,便是求到娘娘跟前,怕也无用。太太倒也能通上话,却不会接这个茬儿呢!”
平儿素性知道凤姐脾性,顺毛拍她两句,也乐意看她如此高兴的样子。又问她,“可要把那道婆叫来,告诉她这事?”
凤姐一点她眉头:“傻子!你当样大事似的特去告诉她,不是显得气短没手段了?!左右她们几处哪个月头月初不来打两场抽风的?待那时候,那边想必也得了准信了,让她自到咱们跟前来谢,才有个范儿呢!”
平儿紧着点头:“奶奶只作浑不在意的样儿,好似听她提了才想起来自己帮过这个忙似的,那才像样儿!”
把凤姐逗得不成,直道她是个小油嘴儿。又忽然道:“哎!这么一来,倒起了兴了。也是沾了今日螃蟹宴的光,喜招喜来。方才也不得踏实吃,你这就去取几个来,再让他们备个合用的酒。待会子我要用的。”
平儿不扰她兴,答应着便自又往园子里去了。
凤姐这里又问完两件家务,平儿那里还不见回来,倒是几个嬷嬷捧着捧盒来了。道是“平姑娘让大奶奶几个留住了吃席呢”。凤姐一笑:“这小蹄子!”
又让揭了盖儿看,多是母的,其中一个婆子乖觉道:“平姑娘吩咐让多拿几个母的。”凤姐更乐。让丰儿拿了钱赏人,又让捡了两样方才王家送来的细巧糕点装了作压碟回礼,吩咐一篇话,打发回去了。
这头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