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想了想,不禁笑道:“如此说来,倒还是你们这手艺要紧些。既这么着,不如替我做几身老太太太太们的衣裳,我也好拿去敬敬孝心。”
墨鸽儿却道:“姑娘忘了?老太太从来不穿他们外头敬来的衣裳。咱们做了去,也是个空头人情。”
黛玉笑道:“你听她们说呢!大嫂子做的衣裳,你看老太太可落下过?到底得看东西得看人。咱们这里做的,定然无碍。”
青霄几个齐声应了这事,又上来拿了衣裳让黛玉挑拣明日穿着。黛玉却道:“明日也没什么旁人,老太太原还说让凤姐姐来帮我招呼。我想着,一来凤姐姐那里本就事多也忙,二来这回戴夫人携了戴家姑娘来,本也虑到了我家中情形,我又何必多事。这么着,不过我们二三人,倒不用撑什么场面了。衣裳也不要太过打眼的,只庄重些便成。”
晚间同辛嬷嬷一说,辛嬷嬷也是这个意思。果然第二日,戴夫人携女同来,也是一色平常出客打扮,见了黛玉这般人品,哪里会有不喜欢的。在花厅开了小席,倒说了足半日的话,至晚方走,也算宾主尽欢。
再说王子腾府中大宴,贾王史薛四家自来联络有亲,史湘云同堂姐妹几个自然也到了。众人相见,自有一番言说。宝玉在外头席面上,却是难见了。宴中时,不免说起宝玉在外头不知怎样情状,湘云想到了黛玉,便道:“如此今日我们几个都来了这里,林姐姐一个人在家里可怪孤单的。”探春道:“哪里会孤单?身边光大丫头就四个了,这还不算林府里没带来的,又有贴心的随侍嬷嬷,一群人围着转呢。”惜春也道:“孤单,清静还差不多。”迎春在桌下偷偷拽拽她衣袖。宝钗一笑道:“还有大嫂子在,如今稻香村里点花种菜的,正热闹呢。”正说着话,一边石家和牛家的姑娘们过来敬酒说话,便歇了话头。
辞别时,宝玉想叫湘云一同走,史侯夫人笑道:“这什么东西都没带呢,不如明日再来接她吧。”凤姐也劝,这才罢了。
路上,宝钗同薛姨妈一车坐着,凤姐带着宝玉另坐一车,迎春探春惜春同车。薛姨妈拢了拢宝钗的头发,低了声道:“要还在南边呆着,常日里饮宴,哪里见得着这样身份的人?这也是你姨妈一力劝我来京的一个缘故。”宝钗点点头,薛姨妈又道:“方才有几家太太都问起你,有几个都问到你舅母跟前去了。你舅母方才特把我拉到一边说这事儿来,直夸你。”宝钗笑道:“不过是舅母疼我们罢了。”薛姨妈笑道:“你这话也只对了一半,要说你舅母可不是随口肯夸人的性子。”说了又说起几件陈年旧事来,宝钗便在一旁细细听着。
到了府里,薛姨妈便对凤姐道:“今儿这一天也实在乏了,你替我同太太说一声,就说今日不过去了,明天再见吧。”凤姐自应了,又带着宝玉几个往王夫人处去。
回到梨香院,薛蟠从王家回来又被一群贾家子弟叫去了,薛姨妈问过两句,正说这日家里的事,外头一婆子忙忙来了。同喜出去了一会儿,回来道:“太太,说是宝二爷被烫了脸了。”
薛姨妈同宝钗皆都一惊,忙让把那婆子叫进来细问。才知道原来是贾环使坏,将一盏热烫油灯泼翻在宝玉脸上,烫出了一溜燎泡,好在没伤着眼睛。
薛姨妈不由生气道:“我早说了,那娘儿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常日里就不消停。果然!”又着急,“这天儿热起来了,伤了碰了不容易好,偏又是在脸上。唉,明儿叫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宝钗问:“宝二爷这会子在哪儿呢?”
那婆子道:“方才已回园子里去了。”
宝钗便劝薛姨妈道:“妈也不需太过忧心,这会子都回园子里去了,想来没有大碍。”
薛姨妈想想也有理,便道:“那你回园子时顺路过去瞧瞧吧。”又让同贵去取了上好的烫伤药来,另使人拿了钱打赏那婆子。
宝钗依言,进了园子先往去。见宝玉半张脸上都涂了药,又问了袭人,叮嘱些宜忌,想起一件事来才问道:“怎么没见林妹妹?”袭人眼睛还红着,听了这话回道:“林姑娘今日一早家去了,明日也不一定得回来呢。”宝钗点点头道:“她素性喜洁,不见着倒也好。”宝玉闻言正合己心,说道:“幸好妹妹家去了,她哪里见得了这些。”袭人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二爷只管想着些没用的!”宝钗闻言笑而不语。宝玉却道:“都已烫伤了,可还怎么样呢?”宝钗才道:“我也拿了些烫火膏来,备着用吧。”略坐了一会儿,倒见四五拨人送东西来。
第二日,到底瞒不过贾母去,虽一力将贾环的事儿掩住,还是发了好一场火。
林黛玉自是全不知情,招待完客人天也不早了,索性在家又待了一日。哪想到回了贾府,却说宝玉被烫伤了,这才急匆匆去瞧他。隔了一日,早先的燎泡都收紧了,变成一块块油棕色的斑点。宝玉不肯让黛玉细瞧,黛玉气道:“这是做什么,我还会嫌你不成!”宝玉听了这话,心里熨帖,嘴上却仍是道:“待好了妹妹再瞧,如今可难看得紧。”辛嬷嬷早让人取了东西来,交给袭人道:“这是凉玉膏,拿七年陈的貉子油配了药材炼的。治烫伤最好,涂上略有些清凉,镇痛止痒,还不留疤痕。”袭人自千恩万谢地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