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鸿佑八年,十一月一日,轵县鳌背山后新十姨庙正式落成。
其实,前天就已经建好了,只不过十一月一日,刚好也是传说中远古神鳌宾天的日期,所以这落成典礼就延后了两天,选在这一天。据杜十姨的说法,这一天也是神鳌子孙最可能出现的日子,换个说法,就是那些觊觎土神珠者,最可能动手的日子。
这几天来谷中的人有所减少,每天也就维持在一两万左右,但到了这神庙落成的正日,刚刚日上三竿,谷中就已经最少出现了三万多人了。
县衙十几个衙役,带着组织起来的几十个乡勇,站成笔直的两排,相对站在谷口两边。在他们前面,则是冠带整齐的赵通判、彭知县和几个里正们,梁文赋也站在几人身边。
这是在等着迎接署理知府、府衙同知周大人的,周大人早说过,神庙落成时要亲来观礼,前天赵通判就派随从回府城,将日期告诉他了。
虽说周大人有可能下午才到,但赵通判等人为了表示恭敬,还是一大早就在这里翘首以盼了。
梁文赋跟周中川也算熟识了,虽说由于两人性格完全不是一路,关系不怎么亲密,但他却根本用不着对周正川那么恭谨。他之所以也表情严肃的站在这里,完全是在全力提防着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乡民越聚越多,谷中乱糟糟地挤满了人,这次是真的满了!今天最少来了有七八万人,已经是轵县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九十了,把个偌大的山谷给挤得水泄不通。
太阳慢慢往天上爬,就在正午前一刻,周大人的仪仗终于出现。梁文赋长出一口气,现在多了一个署理知府坐镇,想来再没哪个修行者敢来动手了。
一通繁琐得让人头疼的官场迎接仪式之后,衙役们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在人群中分出一条通往神庙正门的大道。
周大人叫过梁文赋,挽着他的手谈笑着阔步往神庙走去,赵通判、彭知县等人急忙在后面簇拥着,虽然根本听不到两人在聊什么,也要摆出满脸如闻伦音的喜悦表情。
周正川对什么杜十姨之类的小神根本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无视。所以,他走到庙门前殿阶之上就不再往里进了,面对下面百姓说了几句套话,就退到了一边让出了位置。
周大人都不说了,赵通判和彭知县可不敢要上前“再补充一下”、“再强调两点”,而是老老实实退到周大人身后。梁文赋本也不喜说套话,直接对神婆打个眼色,示意典礼可以开始了。
庄重威严的乐声伴随下,神婆主持着典礼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最后,已经在谷中弥漫了十多天的香气,忽然变得浓烈起来,紧接着十姨庙周围迸发出万道光芒。
七彩霞光环绕之下,杜十姨在神庙大殿上空现身,形象足有十多长高,微笑着向现场民众示意。
现场民众欢呼一片,呼啦啦跪倒一地,乱纷纷向杜十姨祈祷,有不少人竟然还激动得热泪盈眶!
周大人撇撇嘴,不屑的嘟囔一声:“僻野邪神,惯会幻术愚民!”
梁文赋听到后微微摇头,这个世界的官员和修行界之间的互相鄙视,简直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幸好的是,双方对彼此的鄙视更多只停留在态度上,总体上奉行的还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策略,不会有那种非要彻底消灭对方的狂热思想。
片刻之后,空中的杜十姨随着那些霞光一起消散,落成典礼正式结束。现场民众开始排队进庙烧香祈愿,周大人这才带着梁文赋、赵通判几人退下殿阶,他能站在这里等到典礼结束,已经是给足十姨庙面子了。
几人快走到帐篷处时,忽然有个抱着襁褓的妇人使劲往这边挤,口中还大声喊道:“大老爷……等一下!”
在前开道的衙役们,猜想那妇人是来跪街告状的刁民,急忙上前想要堵截。周大人听到动静,皱眉停下步子,命令道:“不要拦她,把她带过来!”
衙役领命,拼命分开人群,把那妇人带了过来。
站在周大人身后的彭知县,急得脸上直冒冷汗。官场上,很多高官最爱在聚敛民心,当街接状子就是主要手段之一。若接了状子之后,能当场把被告的地方官处理了,那就更加让民众满意了。
这里是彭知县的的辖界,妇人当众向知府告状,最可能倒霉的,就是他彭知县——哪怕他才上任十多天。就算刁民告的事情其实与彭知县无关,但他敢把责任往前任推吗?本县前任知县正是现在的周大人!
让众人意外的是,那妇人过来之后,却径直走到梁文赋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什么情况?
梁文赋和周大人、彭知县一样,被这妇人的举动给搞迷糊了。
却听那妇人哭着磕头道:“总算找到大老爷了,多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梁文赋急忙将她扶起,疑惑地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上次闻仲被地府考核,要杀掉一个妇人才能到地府任职,这妇人,就是闻子师要杀的人。当时被拉下水时,她把襁褓中的孩子用力扔往岸上,被梁文赋上前接住了。
上次见到时,她刚从水里钻出来,泡得跟个落汤鸡一样,所以梁文赋一下子没认出来。
妇人不住向梁文赋道谢:“多谢大老爷,上次犬子蒙您相救,民妇惊慌之下不及言谢。上天垂怜,竟然让我在此遇到了恩人,没想到,恩人您竟然还是个官老爷!”
彭知县在旁边虽没怎么听清,却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