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孙氏便止步立在门前垂了双目。
以前俩小姑子不是没来家里借过,每逢初五双十到镇上赶集时,手里短了就跑家里来,不多,都是两三枚至十来枚的铜板,可说是借却又从未还过。
知道自家男人求得是一大家子和睦相处,加上那时家中尚算宽裕,孙氏便从未说过不好听的。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不说家里还没缓过来,只说两个小姑子在家中落难时的冷漠与疏离,就早让孙氏心里腻歪够了。
“没有……家里还了债又送红姐儿出门子,哪还能有钱剩下。”兄妹之间说话没有大忌讳,孙氏不在,戴显根便直截了当道跟戴显芝说了实话。
戴显芝可不信这话,嘴一撇道:“大哥,知道您如今是不待见我了,可好歹我也是您亲妹妹,不是孩子爹又输了钱,我也不厚着脸皮来向您开这个口了……还有什么叫没有?不借就不借,连找个像样的借口都不愿意,这世道谁不知道嫁闺女赚钱?怎么轮到咱家就没了?哼……”
这话说的戴显根心中一噎,不甚痛快的挥手道:“没有我还能变出来不成?还有别拿红姐儿说事。”
戴显芝腾声起身,她私以为是戴显根记仇不想借,哪里会相信是真没那么多钱,想到讨债的还在家里等着,便不吐不快道:“你们没钱还大肉片子的吃,可怜我们天天吃糠咽菜要活不下去了,亲哥哥竟连一两银子都不肯借,这么瞧不起人,我倒要看看日后红姐儿若是过不下去了,你们是不是也说没有俩字,要我说红姐儿这门亲事来的就古怪,该不是做了啥没脸面的事了吧?要不怎么会又陪钱又陪地的。”
戴显根算是气狠了,坐那里一个劲的喘粗气,指着戴显芝久久说不出话来。
孙氏为人刚强护短,听戴显芝污言秽语满嘴胡话,气得要去摸扫帚疙瘩,却听里间传来“啪”一声皮肉响,然后就是戴显根急促剧烈的咳嗽声,孙氏吓懵了,当即扫帚一扔,冲进门便为戴显根捶背顺气。
这厢孙氏担心戴显根旧疾复发,那厢已经气疯的戴显芝竟“哇”一声大哭起来。
“你竟然打我……咱爹咱娘活着时候都没动过我一手指头,你凭什么?就仗着你有几个臭钱?怪不得二弟好好的都落个无门无宗的下场,可见你们一家子的心肠算是黑透了……”戴显根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抽得戴显芝两眼冒金星,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脾气上来,还管什么能说什么不能,只要能气到戴显根就算她赢,气死了才好,反正活着她戴显芝也沾不到光了。
孙氏前头就想动手来着,如今又听了这些混话,二话不说捞起把椅子就冲戴显芝砸过去,吓得戴显芝尖叫着跳开,低头一看那椅子将青砖地面都生生砸出个坑来,不免心有余悸道:“大……嫂……你疯了。”
戴显芝被扔到眼前的椅子吓萎了,孙氏气冲脑门冷声道:“今个儿你要是再敢开口说一句胡话,我就疯得让你出不了这个门。我只问你,戴显业是为何被赶出门的?二房如今又是谁养着?还有你和三妹出门子时家里赚钱了没?”
“二弟……你们……没有……”戴显芝张嘴结舌,方才她是气糊涂了,实在是大哥连一两银子都不肯借给她,委实小气过了头。
“没话说了?他戴显业糊涂要休闵氏娶李氏,休妻另娶不成便跟李德贵勾结偷卖了家里的地契,这样背宗逆祖不顾家门脸面的畜生,不赶出家门留着想祸害谁?你当初不也口口声声担心被婆家嫌弃吗?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我们一家子的不是了?感情当初反对戴显业休妻另娶的人里没有你,感情当初偷的不是你家地契,要死的不是你男人是不是?”孙氏死死盯着戴显芝一字一句质问,戴显芝眼神闪躲几度开口都插不上话,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大嫂说的都是实情。
“还有你说什么嫁闺女能赚钱,当年你出门子时家里赚钱了吗?三妹出门子家里又赚钱了吗?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那是因为你大哥能赚钱养家了,不用指着你们的聘礼供戴显业读书了,家里想让你们在婆家挺直了腰杆做人,所以才收多少陪多少。你们是妹妹,你们大哥都这样对你们,那红姐儿又是谁?”
此话问出口,孙氏眼泪瞬间决堤。
她声嘶力竭的对戴显芝喊道:“她是我们的长女,家里遭难,你们大哥快要死了的时候,红姐儿为了给她爹凑药费日夜针线不离手,绣得小小年纪一双眼都要瞎了,去年你来家里看到琳姐儿晒得那些狗柰子了吗?那是给她姐治眼睛的,当时你这亲妹妹哪去了?啊?你连来看你大哥一眼都不愿意,如今还有脸来怪你大哥,你戴显芝好大的脸呀!”
“我那不是……”戴显芝心里一惊,红姐眼睛有问题的事从没听人说过啊,不过想想凭大嫂的精明劲,定是把这事瞒得死死的。
“行了,你今天也算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以后能别来就不要来了,你哥受不得气,我们这全家没一个敢惹他生气的,你倒好……快走吧……”孙氏气得越过戴显根直接对小姑子下逐客令,戴显芝去看她哥,结果她哥看都没看她一眼,不由哼一声跺脚转身走人。
正间地里,袁翠儿扎煞着手站在戴双琳身边。
被孙氏一顿修理,戴显芝出门就剜了戴双琳一眼,揪住袁翠儿大喊了声“走”。
“好走,不送……”戴双琳就差鼓掌欢送的高兴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