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暗,月光在天际边隐隐浮现。
淮河之上,一眼望去尽是在黑暗间四处散逸而去的游船。河面上零星的漂浮着一些烧毁的船只残骸,一团团燃烧的烈焰向四周扩散,然后逐渐沉没。
大地的震动缓缓停止,昏暗之间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狼藉。人们的哀嚎相互间的呼唤,不绝于耳。
青媚号也在昏暗的河面上缓缓而行,船工掌着划桨尽可能的避开那些杂乱的残骸,向最近的岸边驶去。
文昊、赵凯与两名小监也加入帮忙撑船,一侧正费力划动的赵凯眉头一皱,动作突然停滞眼睛盯向水面下方……
一具浮尸顺着河流的水势缓慢的漂过,轻轻触动了一下浆板,然后毫无动静的掺合着杂物漂了过去。赵凯下意识的举了一下划桨,一只手按在他手背上……
文昊摇了摇头,然后赵凯叹了口气便继续划动浆板。
岸上已经有不少闻讯赶来的兵丁和衙役,正在救人善后。还有一些自发的民众划着小舟,在河面四处寻觅救人,远处还有一些正在起火的楼船。几队救火兵丁推着水龙车,分散在两岸就地取水,装上喷筒由近而远的一路扑灭火灾。
走上岸去,秦风第一眼便是看向远处的仙鸯阁牌坊,招摇而显目的彩色大招牌并未倒塌,只是灯光比平时昏暗了不少,附近熟悉的建筑物轮廓似乎也改变了一些,隐隐像是某些木质结构倒了下去……
秦风叹息说道:“震级应该不大,也不知道震中是在哪里……”地震不过几刻钟时间,不算很持久,想必造成的损害不至于很厉害。
“是来安县!某家方才知道的,未料想余波竟扩散至金陵来!”高宁在小监的搀扶下,因身材高大微胖,爬了个斜坡颇为吃力才上了岸。
“来安县?那是滁州地界了!”
高宁喘着老气坐在矮凳上说道:“没想到秦老弟熟知九州图啊!说了个县名便知是哪处出了事。”那矮凳是小监从船内捎来的,被水打湿湿答答的他也不介意。
“这么说是来安犯了大灾?!如此看来,大江两岸想必也遭了水灾!连这小小秦淮内河都卷起了巨大浪涛,可想而知……临近的州县怕是重灾区了!”秦风皱眉的说道。
“文报来的太晚!部司正午就已收到,许可承他们都做出了应付措施。打算明日将此事提上章程,让某家议一议该不该去滁州视察一番……只是没料到这余波竟到了这里!”高宁一拍大腿,对这次的地震也是意料不及。
“来安至南京至少三百里路程,如果是余震的话那就相当可怕了!按这种震度……来安县怕是已成一片丘墟了!现在不是该不该的问题,而是何时、如何去赈灾救难啊!”
高宁恍惚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汗,摆摆手说道:“先把眼前的安抚好先吧!”
……
……
翌日,南京各部司大员集聚官署,就滁州地震灾事进行细要的议会。
南京大体上并未受到太大波及,主要是西北面临近长江的区域受到轻微破坏,长江水涨曾一度溢上陆地,毁坏了一些岸边桥梁民庐与港口,连新江口水师营寨的船只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
城区之内的一些民宅与官厅仓房,也有损毁坍塌,伤亡人数还在统计……
秦风作为官府的挂名幕僚,得知由滁州发过来的文报,对灾情的汇总也并不详细全面。但造成的破坏必然是巨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
“来安东南,地忽大震。声如狂雷,道路改观,树木倒置。山岳动摇,平地突出山阜,涌者成泉,裂者成涧。郡城邑镇皆陷没,****桥毁,城郭官衙,民家庙宇俱已倾塌摧朽。废墟绝野,人烟几绝千里……”
光是看着这份文报,大致也能猜测到具体的伤亡数字,整个滁州地区几乎都成了灾区!
高宁在这件事上,意见很大并自告奋勇,要亲自去处理这场灾难的善后。
才来了南京任职一个月,竟会遇上如此倒霉的天灾,在如此封建迷信的大时代下,会给民众带来一种何等负面的想法?
当中,也有秦风私下提出:借这一场天灾适当的表现一下,有意无意的提升人望也是一种适时的政绩和手段。
高宁想想也是,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提高自己的影响力。
五天之后,以高宁为首组成的一支官团,以巡视之名带上赈灾物资赶赴滁州。仙鸯阁更是在城内广为热心的带头众筹赈灾,连续开办九天的戏曲义筹,将所有所得的收入全部捐作滁州赈灾款项,购买物资与粮食送往滁州……
期间,一路上还遇上了滁州方面传来的余震,只是已经不足以为惧。进入滁州地界,沿路都是逃难下来的灾民和流民,涌向应天府与和州……
人数竟然数万之多,悲惨凄然之状以至官兵不能止……
清流河与来安河附近乡甲都已泛滥成灾,户不足数、甲不成保,乡村田庄俱成汪野一片,县镇每到一处尽毁大半哀嚎遍野,受祸人数已达十万之众,而粗劣的伤亡统计逼近三万人!滁州方面已经失去了自救的能力,半数以上的地区官府已无力控制……
震后的水灾、火灾、疾病、匪乱逐渐增大……
滁州州府也毁了一半,城墙都倒塌了三分之一,高宁是不敢住进去的。混乱的局面,州衙官厅还是堪堪控制住了乱势,已经将所有物资和人员都征调聚集在这里,尽可能的维持住州府的安稳。
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