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伸手制止,而后挥挥手示意李福儿退下。
他与郭婵婉对视片刻,对方也怀着破釜沉舟的决意,似乎没有了任何的畏惧,不再躲避他的视线。
只是她身体骗不了人,上身微微颤抖而抽搐着。或许激愤、或许恐惧……
黄锦轻哼了一声,手腕往下虚压:“坐下吧!有话好好说,看看……都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郭婵婉之前鼓起勇气,把心中的压抑倾泻出来后,全身绷紧的神经顿时像漏气似的,软了下来。瘫坐在席上,把琮儿搂在怀里安抚,两人偎依在一起。
“哼!真有些巾帼女侠的风采呀!好大的气势,把某家着实也给镇住了!这就是江湖儿女所谓的快意恩仇?有点意思……你呀!某家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何至于此?看来,这件事儿……是躲不过的了!”
黄锦握拳捶了捶自己的额头,为了处理这事耗尽了他许多精力,朝着郭婵婉挥挥手:“暂且回东厂官署,皇上那处……某家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向他禀报此事!且候着吧!”
话说到这里,多说也是无益。既然没法控制自己的命运,也只能尽力挣扎一番引起别人的注意力,说明自己还没有放弃。别的也就做不了太多……
“谢公公成全!一切就靠公公您为民女做主了。”
郭婵婉被姚监丞带出司礼监的内宅,悄然返回东厂官署。
疲倦厌烦至极的黄锦,这才扶案起身欲想去喝口水,却眼前一黑眩晕乏力往后倒了过去。幸好李福儿眼明手快,及时的纵身一跃伸手扶住他!
他这一跃,足足有一丈之远!
身形飘逸迅速,连侍候在旁的其他两个小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托住了黄锦的后背,扶他慢慢靠在凭几上,还替他梳抚后背通气脉。
“呃……某家突感眩晕乏力。是福儿呀……哎呀,差点跌死某家这把老骨头喽!”黄锦无力的拍拍李福儿的手背,对他颇感欣慰。
“能侍候黄公是福儿的福分!黄公近日操劳过度,还是早些歇息为好!都是小的们办事不力。没能与黄公分忧……”
“唔……指法不错,力度恰好。小杜子小安子都没你侍候周到!”
“福儿出身不好,家里是开医馆的。学过一些按穴推宫之术,后来家道败亡也就学无所用了。”
黄锦睁开眼,偏偏头看着他:“你是个孤儿……因此才进的宫。”
李福儿往后一退。拜伏道:“是的。”
“有些事,某家还是拿捏不准。你这个小东西,有时候挺机灵的。不妨替某家出出主意……那个孩子,虽然面相是有几分与皇上儿时颇为相像,但轮廓样貌这玩意……轻易拿来作为鉴定血统的标准,岂非太儿戏了一些!也不能单凭郭氏的一家之言,便就此笃定。唔……”说着,黄锦头疼病又犯了。
李福儿沉思半晌,脸色有些涨红,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呗!吞吞吐吐的,某家又不会吃了你。”
“黄公既然说到血统,奴婢知道一个法子。儿时在乡下医馆,也曾见过老爹爹用此法去……去做辨认……”
黄锦眼神定在他脸上,似乎也猜到了些什么,只是有些错愕的继续问道:“辨认什么?”
“曾有邻家求医者,为了验明自家同族血脉的亲疏,便来求老爹爹帮他们做……滴血认亲!这个法子,在乡下屡试不爽!”
“大胆!你竟敢在宫中说这等荒唐之话!皇上是何等的尊贵!岂能用这等……粗鄙而毫无根据的三流拙技!”
“李福儿该死!请黄公降罪!”李福儿“砰”的一声,随即叩首在地。
“得了。得了!别把头磕出血来!某家这席子才是刚刚布置好的,新的!别给弄脏了……起来!”
李福儿悻悻的躬身道:“谢黄公!”
半晌后,咬着嘴唇低下头的黄锦,突然抬起头来幽幽的问道:“滴血认亲……这法子。果真经得住考究?!”
李福儿先是愣了一愣,随之便点点头:“福儿以性命做保!有九成以上的实践概率,以奴婢老爹爹传授之法,可保验出血脉的真伪!”
“好吧,好吧……”黄锦神情有些发怔,轻轻垂首呢喃道。
……
……
两日后夜里。皇帝在西苑玉熙宫照旧修炼打坐。
只是这夜,皇帝似乎有些心神不定,修玄过程中喜怒无常,念诵之时断断续续不得章法。与平时近乎入定的神态相差甚远,就连近身侍候的小监都被他骂的不知所然。
一怒之下,索性也就走下白玉圆榻,离开大殿走入内室,稍作休息。
皇帝依靠在软塌上,时不时敲击着边上的玉托紫金钵,口中念念有词,凝听着那清脆的金玉之声。
“大伴……你说,朕这几日为何就静不下心,总是充斥着嘈杂之声!朕以往入定,心中一片空寂清明,自然求得五方帝君神游至此,为朕指点迷津。可连着三日……朕都无法静心入定。”
这时,还有资格侍候在皇帝身旁的,便只有黄锦一人了。
看着皇帝幽怨的神色,不时摇头叹息,黄锦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奴婢无能,皇上忧思难解是奴婢侍候不周!请皇上降罪!”黄锦说着,便缓缓伏地而泣。
嘉靖帝倒是被他这举动,惊得愣在那里。
无奈笑道:“大伴这是作甚?修玄之道难免会因外界所惊扰,生出些燥意。又与你何干?无需自责,朕……也是发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