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的原话是:‘让文广自行斟酌!’……”
黑暗中,刘守业的家将阿飞把头垂得很低,自始至终,从他身上都找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越是这样,李文广的心里就越没有底,盯着纸面上的那短短十来句话,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铁画银钩的好字,绝对是出自于恩师刘守业之手,可上面所述的是由,却有让李文广不得不踌躇好久……
刘守业在给李文广的密信上没有像往日一般做太多的寒暄,只是很直接的告诉他,自己这个做老师的已经降了沧澜王,看在李文广是自己学生的份上,给他争取到一个机会,只要李文广现在能助沧澜王尽快拿下桂城,不仅仅能保他一家老小无性命之忧,城破之后,沧澜王还答应让李文广来当这个桂城的新任城主……
若是把这封信放在十几二十年前,李文广当然是二话不说就从了自己老师的意愿,今时不比往日,作为九州粮草都司的典型性格,已然纵横桂城数十年的李文广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高歌圣人经义,仁义廉耻的读书人了。
就如同云州樊城的粮草都司富大海,抛开他暗地里的那些神秘身份,平日里的富大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手握一城重权的地方大员,而更像是一个市侩狡猾的商人,哪怕是柳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趋吉避凶的生存本能,就是从富大海身上学到的……
年少的时候,富大海只教会了柳尘一件事,活着!活着!还是活着!唯有活着,才能做完自己该做的事,唯有活着,才能慢慢强大……一时的得失隐忍,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加美好的明天!
此时此刻,同为粮草都司的李文广也是一样,心中不停计较着,盘算着,试探着,如果柳尘在场,保不齐会憋不住笑出声来,因为李文广现在这番坐立不安的模样,还真是像极了远在老家的那个樊城首富。
扭着眉,掐着嘴,整张脸都挤成了一团,可没把人给纠结死了……
“老师还说了什么?”思忖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李文广咧了咧嘴,挂上一抹很是勉强的笑容道:“阿飞,你别漏了什么话……仔细想想……再想想!”
“李大人,老爷要说的话全部都在这信里头了……”阿飞抬起头来,眼珠子滴溜溜的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这一丝小小的动作,不出意料的就被那李文广给看在了眼里,“有情况!”都司大人暗呼一声,赶紧急声开口道:“阿飞,平日里我可没少给你捎些好处吧……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么?”
无比熟稔的将李文广递来的纳元丹拢进袖口,阿飞讪讪一笑,又低低开口道:“老爷本不让俺说的……就在前几天,沧澜王带着越州大军攻占了康城,那些不投降的军民,全被沧澜王砍了脑袋于苍山洱海前堆成了京观……”
“包大人呢?”听到柳尘如此残暴,李文广瞬间满头大汗,好险没吓出尿来。
“听老爷闲聊的时候说过,包大人的脑袋被放在了京观的最顶上……啧啧,垒那玩意儿还得看品阶的,级别越高啊,位置就越上……嘿嘿,李大人若是被俘了……最少也是京观上头的第二层啊!”
“嘶……”
心乱如麻的李文广也没想到阿飞正在冲他下猛药呢……来的时候,刘守业就把该说的话,该做的动作,全部教会了阿飞,不得不说对于李文广的了解,刘守业这个做老师的,那可要胜过所有人来……
李文广贪财,好色,重利,自私……最重要的,是怕死!
“好吧!”
一咬牙,李文广将手中那早已被汗水湿润的信纸攥成了一团,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那气势,倒是颇有一些圣人门徒的形状了……
听得李文广开口,阿飞连忙躬身拱手,嘴角那一闪而逝的诡笑,却淹没在了夜色里无尽的黑暗之中。
“阿飞,你回去禀报老师,七日之后,学生定会送上重礼,以贺恩师荣登宛城城主之宝座……随后,学生再沐浴焚香,恭迎吾王尽诛宵小,君临天下!”
“是,李大人!”阿飞苦笑着撇了撇嘴,而后身形一闪便遁出了此间,见过无耻的,绝壁没有见过李文广这么无耻的,能把投敌变节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也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奇葩了……
……
宛城,刘府。
“哈哈哈哈哈哈!”狂放不羁的大笑响彻了整座花园,柳尘负手而立,一脸云淡风轻。
若不是今日沧澜王来访,病态怏怏的刘守业也不会从床上爬起身来,此刻的他,包裹着一身毛毯,脚下炭炉正旺,面色复杂无比。
当亲信阿飞从桂城回来,把事情始末娓娓道出,刘守业除了沉默,那也只能沉默,自己这个学生,言行的确有些丢人现眼了。
“大王,有此孽徒,着实让您见笑了……”良久,等到柳尘坐到了自己身边,刘守业才颤颤巍巍的拱了拱手,神情羞赧不已。
“哎……刘公不必自责……俗话说得好啊,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是他李文广白白浪费了一位这么好的老师啊!”
“不敢不敢……大王谬赞了……”
得到班叔子明的眼神示意,柳尘开口就是奉承,一来一往间,倒是让花园里的气氛融洽了不少。
“刘公!”接过了俏丽丫鬟奉上的清茶,柳尘笑了笑,又再次开口道:“今日本王前来,正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刘公能施以援手啊!”
“呃……”这话说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