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逐渐滂沱,玄武门前却依旧拥挤不堪。
形式各异的油纸折伞拥挤在一起,如同华清池里荡波听澜的荷叶,随风飘荡,随雨落声……
当尹放手中最后一柄匕首插在了黑鹰的肩头,这一场比斗,已经让人听到了结局的尾声。
所有人,或是俯瞰,或是仰头,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擂台上的那个隐武卫少年,伴随着一声声惹人心塞的撕裂,长乐坊的不败角斗士,便在这无尽的雨夜之中,被黑鹰撕成了碎片……
哀嚎,响彻了整个夜空,如同梦魇一般,或许在多少年后,此间的人们还会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都是那个隐武卫少年满目狰狞的血脸……
没有绚烂的武技,也没有出彩的身法,这一场比斗,充满了野蛮和血腥。用老山主最后的话来说,这几个时辰,是万年来,琼林宴上最黑暗的时刻!
尹放临死前的惊惧,永远的定格在了他的脸上,当他那鲜血淋漓的头颅被同样浑身浴血的黑鹰高高的举过了头顶,那一刻,整个帝都,都沉默了……
人们难以接受的是,黑鹰完全可以一刀结果了尹放的性命,可是他,竟然丢掉了手中的弯刀,徒手将他的身体撕碎,当那些贵人们感受不到尹放的呼吸,那时候的尹放,早就只剩下半截身子了,求饶和痛哭,虚弱的如同垂死老翁,即便如此,那断断续续的凄凉,还是传遍了玄武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服不服?”
提着尹放的脑袋,黑鹰绕到了擂台的一边,那里聚集着来自于九州八方的所有绿林豪杰,先前,就是他们,在尹放提出死斗的时候,呐喊得最为激烈,然而此时,他们皆是各个埋首低头,不敢再对上隐武卫少年那鹰隼似的目光……哪怕他们之中,绝大多数的人们在修为实力上要胜过黑鹰太多!
事实证明,隐武卫的残忍,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们怕了……
“复仇角斗士……哼哼!”随意将尹放的头颅给扔在了积雨之中,黑鹰狞着脸,沙哑的笑道:“不过尔尔!”
“……”
噼里啪啦的一阵雨落,包括山主大人在内,广场上没有人去接黑鹰的话。
“你们!还有你们!”突然,黑鹰大喝一声,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的抬手指了指擂台下的看客们,又抬头间,他伸手指向了各个贵族的雅间:“今天,你们都会重新记得,那些年,整个东陆,都被我们隐武卫所支配的恐惧!”
“……”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就在那黑鹰的不断狂笑声中,人们突然回忆起记忆深处,所有关于隐武卫的传说,不管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人族统治东陆的这一万年,隐武卫,的确是支配人东陆生灵心底,那一抹最大的恐惧!
“沧澜王——永垂不朽!”
爆发了最后的余力,黑鹰仰天长啸,明处的,暗处的,那些压抑了好久的隐武卫们,齐齐站起身来,跟着黑鹰一起高举着拳头,嘶吼着,咆哮着,源自于黑暗之中的无尽怒火,最终点燃了冷夜中最耀眼的光辉,雨一直下,风自北方来……
……
“啪啪啪!”云端,毫无章法的掌声只是传到了沉默不语的柳白耳边,北宫御笑了笑,眼底也挂上了一些毫不掩饰的赞赏,“这一百人,堪比东陆任何一支万人铁骑!”
“隐武卫……是圣尊留给沧澜王的完美的礼物!”
柳白摇头轻笑,瞳孔里微闪的光将他的记忆带出去好远,听着云层下此起彼伏的呐喊,老剑圣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慈和。
驱散了心中的疲乏,挺直了佝偻的腰背,剑圣大人眼角含泪,仿佛就在这一瞬间,他回到了数十年前,年轻的沧澜王策马翱翔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隐武卫们时刻拱卫在他的身边,当他手中的剑怒指前方的时候,黑暗中的那把刀,早已将目力所及的一切罪恶,尽都驱散一空……
那曾是柳白的剑,那曾是仅属于那个年代的,沧澜王手中的——封芒!
……
跳下擂台来,人群自觉的分开了一条道路,遍体鳞伤的黑鹰略显蹒跚的走到了柳尘的身前,抬头,挺胸,单膝跪地……
良久,柳尘伸出了那只紧握着拳头的大手,让身前的少年,用唇角的鲜血将那棱角分明的骨节全部染红。
“如果这个年代注定黑暗,那么本王一定会把最后的光辉,赐予你,赐予你们——我最忠诚勇敢的隐武卫!只有你们,才是本王心中,唯一的——复仇角斗士!”
“煌煌沧澜郡,威威沧澜王!夜来孤山雪,黎明沧澜光!”
“哐当!”
没有人能打断隐武卫与沧澜王之间的古老仪式,也只能等到黑鹰站起身来,面色复杂的林夫子才缓缓从楼台上现出身形,铜锣清响,胖夫子的声音夹杂了太多唏嘘。
“天启十五年琼林宴武比大朝试,第一擂,第十三轮——隐武卫黑鹰胜!”
……
“到现在,殿下应该明白了,比他大十一岁,属下依旧是心中欢喜……”
“嗯,本宫懂了,这个男人,值得!”公孙幽颔首微笑,暖如春风。
“他是属下这一生,最大的骄傲!”
没有慷概激昂,白鸢脸上的明媚,宛如黎明前,最美的那一道光……
……
翌日晌午,晴空万里,望江楼,人声鼎沸。
“来来来!”锦衣华服的小和尚一把跳上身边的那方花梨木的方桌,引的众兄弟打眼看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