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尽糟蹋厨房东西,一会儿又弄来一大碗浓浓的米浆,顺手又抄了半刀糊窗户的白棉纸。
拿一把尺子比着,将白棉纸细细裁成长条,平平摊开。找来一根细细的铁棍,不能粗过纸条的三分之一,轻轻地在硝石粉里蘸呀蘸,那些硝石粉全都吸在铁棍上。铁棍放到纸条上房,一端压着纸条,一只手在手腕上轻轻一拍,一溜均匀的硝石粉洒在纸条上。
放下铁棍,手掌在纸条上慢慢捻过,在伸手在米浆里泡透,顺着纸条接缝轻轻一溜,一条长长的引线便做好了。赶紧拿到厨房离灶台不远的地方烘干。
宁泽又把炮筒重新紧紧滚了一道,想了想,还是偷偷跑到杂物间翻箱倒柜,终于找出几张红纸,也是用刀裁过,粘上米浆,一个一个的炮筒糊着
所有一切全部弄完,这厮才擦擦脸上的汗珠,自言自语笑道:“他娘的,为了娶个媳妇儿,老子也是蛮拼的!财迷老丈人,该着你发财!”
他偷偷摸摸把这些玩意儿全部弄到耳院小房子里,反正也没谁去,看不见。拍拍手晃晃悠悠回到正房大院,刚好,刚上牛嫂开始做晚饭。
李氏希望家里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又感念老牛夫妇不离不弃,便当做一家人,执意要在一处吃。然规矩又不可废,绝没有仆人和主人同桌吃饭的道理。便在大厨里摆了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张方桌,高大的是宁泽母子三人,矮小的饭桌是老牛夫妇,这么安排,倒也其乐融融。一家人常常趁这个机会说说笑笑。按李氏的话讲,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关起门都是一家人,横竖大礼不错便了,没得去装神弄鬼的唬人。
饭桌上还是牛嫂话多,她也肯出门去找些街坊娘们儿说话解闷,再加上身份不同,往来相与的都是些帮人的妇女,自然消息很多。
“呵呵,老太太可曾听说,那陈家,这几日又出事了。”
“哦?甚事?”李氏放下筷子问道。虽然为人善良,但八卦毕竟是女人的天性,而且这家人曾经跟自家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
“陈家小衙内找回来了。”牛嫂吃一口腌咸菜,嚼得咯吱咯吱响。
宁泽也竖起了耳朵,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虽然陈金龙不知道是自己干的好事儿,但毕竟是在船上招惹了方小乙他们。万一方小乙露了行藏,被陈金龙认出。那这一回来,首先要倒霉的就是张顺他们一伙船工。
他又不是没看过水浒,书上那些好汉,吃不住打开口便出卖朋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比如智取生辰纲的那位白日鼠白胜便是其一。
就算张顺不招,难道别的船工也会守口如瓶?
罢了,吃了这顿饭,准备跑路去!宁泽暗暗打定主意。这种事,别说找王炳林,就算找当今太师蔡京也未必管用。
却听牛嫂仍是乐呵呵地:“小衙内找回来了,可是却成了废人。听说陈文锦看到儿子,当场吓瘫在车旁,那小衙内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两条腿齐刷刷筋折骨断,凭他什么神医也救不好的!”
“唉,这也是——”李氏话到嘴边,报应二字始终数不出口。
“这还算是轻的呢,最要命的是陈金龙受了惊吓,到如今已两三日水米未进,见谁都认不出来,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明白!”
“咣当”一下,宁泽的碗掉在地上。
“你这孩子,吃个饭还能把碗给吃掉了,真是丢人。”李氏嗔了宁泽一句:“还不如你弟弟!”赶快又问牛嫂:“难道如今便是傻了?”
“可不是傻了么?想来这贼子们也是稀奇,不晓得哪路好汉,把他家儿子弄成这般模样,偏又回了几千贯钱来,据说捎了一封信,说是他家儿子嘬死想跑没跑成,却跳进深沟摔成那样。也算他们看管不周,一万贯赎金且不全要了,退回三千,给他儿子做汤药费。呵呵,你说好笑不好笑?还有捆人的贼子给汤药费的!”
“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宁泽端起饭碗,漫天神佛在心里默默念着。
李氏一边有滋有味听牛嫂说话,无意中瞥见宁泽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忽然一亮:“对了,牛嫂,你说那陈家儿子摔成那样,那柳家可还会——”
牛嫂和老牛相视之下,顿时高兴起来:“是啊是啊老太太,他儿子如今成了残废,遮么柳家还会贪图那些钱财,祸害自己闺女不成?”
宁泽心中一动,原来如此。总算明白柳清思说的“莫为轻阴便拟归”到底是何意思了!顿时心里热乎乎的,想着那伞下低头的惊鸿一瞥,甜意涌上。
三天之后,宁泽自己加工的炮仗终于完成,那是因为引线和炮筒都要风干的缘故。
看看正午时分,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宁泽丢个眼色,唐牛儿会意,急忙站到店外,扯着嗓子大声呐喊:“给位街坊高邻,湖阳县的三老四少,各位行旅的客官听了,今日小店开张半月,承蒙大家抬爱,生意还算红火。为了回馈诸位,小店从今天起,三天之内货物全按九折出售,多谢大家捧场啊!”
唐牛儿中气足嗓门大,这么一吆喝,满大街的人群都站住,看着他家。
只见这厮回身抱出一挂炮仗,怕不有两长来长,而且通体都是红红的颜色,看着倒是喜庆。然后是张福也抱出一大块牌子,上面写了刚才唐牛儿吆喝的词语,支在门边。
在店里众人的簇拥下,宁泽拿着一注香,满面春风走到店门口,朝四方团团一揖,笑道:“从今日起,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