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阳筠直接问道。
珠儿走到阳筠身边,颤声道:“玉叶似乎不太好了。”
阳筠不禁一愣。
“多早晚的事?叫了医官没有?”
玉叶服了五石散,身体不好是正常,只是见效未免太快。
“午后便觉不好。才医官已经来了,说是难保性命,让奴婢来问娘娘是否还要治呢。”珠儿说完迟疑了一下。
见珠儿欲言又止,阳筠用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沉默了许久后,抬头问珠儿:
“你印儿姐姐呢?”
珠儿咬了咬唇,答道:“在玉叶屋子里头。”
阳筠一声冷笑。
“教医官把人治好——不仅要她活,更要开一剂能痊愈的方子出来。”
珠儿脸色愈发白了,却仍站在那不肯走。
“你还念着情分呢?”阳筠苦笑,一语双关道,“放心,我是不敢轻易害人性命的,人不再用就是了。”
“倒不是为着这个。”珠儿摇了摇头,“奴婢也觉得,玉叶是不能留了。”
阳筠面露困惑,珠儿断不是狠心人,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为何留不得?”阳筠问珠儿道,心里却起了疑心,“你但说无妨。”
“玉叶……”想起玉叶迷迷糊糊说出来的话,珠儿冒了一额头的汗,“玉叶说,太子正妃郑氏,是殿下亲手杀了的。”
“亲手?”
“回娘娘,是说亲手。”珠儿声音发颤,“玉叶说了许多胡话,如今印儿姐姐在那看着,不许人靠近,让我来请娘娘拿主意。”
阳筠只觉头皮发麻,玉叶此时神智不清,说出来的这些话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若玉叶果然疯了,自然留她不得。假如容她继续胡言乱语,这八凤殿里的人怕都要被灭口了。
不知怎么,阳筠总存着侥幸,觉得武承肃必不会连她也害了。
阳筠才开口,想让珠儿去回话,又觉得不妥,不亲自看看实在难以心安,便起身跟着珠儿往玉叶房里走。
医官由坠儿、钏儿陪着,就等屋子在外头,一脸的惊慌失措,见到阳筠如见到救命良药一般。
阳筠苦笑,恐是听了不该听的,怕因此丢了性命吧,可惜她未必就能救他。
医官将玉叶的情况大致说了,末了又问阳筠是否还要医治。
“若让她恢复些神志,不说胡话,需要多久?可容易否?”阳筠正色问道。
医官恭敬道:“禀太子妃殿下,恢复神智不难,只是总要三五日才能见效,期间还是难免胡言乱语。”
阳筠看了看他额头的汗,好半天不说话。良久,她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道:
“即如此,就把人救下来。”
那医官以为自己听错,先时不免一愣,待确认了阳筠之意后更是心惊。
也不知太子妃是否有意留人性命,想借此机会打听太子的往事。若果然如此,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就算太子妃无意于此,他听了这些疯话,不表忠心也是不行的。
为了撇清关系,他这边瞧完病、开好方子,那边必先去寻姜华,将此事和盘托出。如此一来,即便太子妃真的玩火,也不会烧到他的头上。
阳筠心里乱着,丝毫没察觉医官的异样。她吩咐坠儿去堵住玉叶的嘴,又教钏儿去叫力士过来,帮着把玉叶捆上。
“人就还搁在自己房里头,让春桃和冬雨看着。”阳筠对坠儿几个道,“力士进去之前务必堵上她的嘴,实在堵不上拿东西敲晕,只别打死了就是。”
坠儿几个答应着,各自下去忙碌。阳筠吩咐珠儿去跟医官开方子抓药,医官说他回去开药方,抓好了药让人送来。
阳筠盯着他,面无表情。
医官不禁心虚起来,改口说自己抓了药亲自送来。
阳筠便歪了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有了表情还不如方才没有,把那医官看得浑身不自在,连手脚都怕放错地方。
他原想的是自己先去告诉姜华,万一姜华说玉叶不能留,他再去开一剂药,只在里头偷偷加些砒霜也就罢了。
偏太子妃不好糊弄,分明识破了他,却又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小心思被人瞧破,那医官愈发手足无措,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弥补。
阳筠“哼”了一声,正好坠儿堵了玉叶的嘴出来,她便吩咐坠儿去请武承肃。
医官更加难堪,又生怕太子来了灭口。也不知太子妃知不知道其中利害,竟然主动找了太子殿下过来。
阳筠盯着他忽红忽白的脸,冷冷问了句:“还不去开方子么?”
那医官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声,请珠儿跟着去开方子抓药,才走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脚都软了。
看着医官的背影,阳筠不禁暗恼。
原以为二人皆听到了秘密,就当做不知道,彼此遮掩过去也就是了,好歹先捱过今天再图解困之法。谁料这医官主意大得很,竟想先去告密。
他就不怕邀功不成,反而被武承肃立即灭口?
既然总有人要去告诉武承肃,不如阳筠自己去。他前两天不还对她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么?如今换她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坠儿先去了崇文馆,听见说武承肃还在前头议事,不禁为难起来。
玉叶这事颇急,请太子是宜早不宜迟的,但她要是求着人去帮她通传,把正在议事的太子强拉去八凤殿,今日的事就掩盖不住了。
玉叶服了五石散的事势必要传开,然而郑氏的事却只能尽力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