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玉跪在地上,将手高高举起,手中一份诉状。
他的心在怦怦直跳,口中剧烈喘着气,虽然跪着,却抬起头东张西望,看着眼前这些人。
他虽然拦住了周铨的马车,但实际上他人离马车还离得远,有足足二十余步。因为是从路旁突然冲出来的,所以他跪在了周铨队伍的中间,在他的前后,周铨带着的护卫们杀气腾腾,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将他当成刺客处置。
这让万宝玉小小的心灵感到震撼。
“冤枉,老爷,小人冤枉!”
他口中高叫,虽然害怕,却仍然坚持跪在路中间,没有向旁边闪去。甚至他一双眼睛,还有余暇,四处滴溜溜乱转。
在洛阳城市井中混了这么多年,早就让他有了胆色去应付任何局面。
“你有何冤屈?”过了一会儿,只见那辆外边漆成黑色的马车边,走过来一名军官,他居高临下,向万宝玉问道。
万宝玉今年十三岁,那军官大约就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年纪相差其实并不太大,但万宝玉衣裳褴褛猥琐不堪,那军官却是英姿勃勃,万宝玉不免有形秽之叹。
“小人万宝玉,因为有奇冤,故此冒昧拦车……”
这少年油嘴滑舌,带着很浓的市井味儿,让年轻的华夏军军官很是不喜。但接到了周铨的命令,他也只能注意倾听,但听着听着,他神情严肃起来。
万宝玉来喊冤的事情,却与铁路有关。
在将洛阳城中的保守势力一扫而空后,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各大商贾,都将修建汴京至洛阳的汴洛铁路当成头等大事来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大宋朝廷是不行了,就连皇帝赵桓与摄政王赵构,都被当成囚徒押送五国城,复辟的上皇赵佶本人,也在五国城,只由肃王赵枢于京中摄政,说明了就是维持局面,只等周铨来登基称帝接收一切。
因此,原本停滞不前的汴洛铁路在最短的时间启动,甚至铁路总商会还没有开始,地方上就已经征地拆迁,将沿路的民宅、田地都征发起来。
万宝玉是孤儿,洛阳居养院将他养到十岁,此后便混迹于市井之中。那居养院正在此次征地范围之内,而地方官员为了赶时赶进度将地征好,也不管居养院中尚有两百余鳏寡孤残,直接将人赶了出来,居养院中的人与之据理力争,结果反被殴打。
此事在拥有二十余万人口的洛阳城内,根本不算什么大事,那些被赶出来的鳏寡孤残,又是这世上最为弱小者,虽然有人同情他们,但只要想到铁路是为了奉迎周铨而建,便没有人敢为他们出头。
在将他们赶出居养院之后,原本答应将他们换个地方安置的,却又迟迟未能兑现,这些可怜人,就只有暂宿于寺庙道观之中,靠着乞讨施舍维持不死。
倒是这个万宝玉,混迹于市井之间,却还没有忘掉居养院的养育之恩,见此惨状,央人写了状纸,想要告状。
只不过他跑到洛阳衙门去告状,结果是被打了一顿棍子赶了出来,他想着要进京城去告御状,可是一没路费二不知方向,正一筹莫展之时,看到了周铨的队伍。
他虽然年少,却有着市井百姓的狡猾,觉得这等声势出行者,肯定是大人物。洛阳府不敢接的案子,这位大人物应当敢接,就算不敢接,也会指点一条路,因此便冲进了周铨的仪仗之中。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威风凛凛的仪仗可不只是摆样子,真能杀人,若他不只是一个少年,又一来就跪在路中,只怕已经被华夏军军士弄死许多回了。
“你要告的是谁?”那华夏军军官问明这些情况之后,神情略缓,这厮虽然有些油滑,但还怀有一份恩义之心,就这一点,比许多衣冠楚楚之辈强了。
“我要告济王周铨!”万宝玉朗声说道。
他说完之后,原本以为对方或是接受或者训斥,结果却发觉周围一片寂静,那些原本杀气腾腾的军士们,眼睛都瞪得溜圆,而刚才还很和气问着自己问题的军官,此时嘴角往下弯得几乎要到下巴边缘。
他的话让华夏军将士们好悬气乐了。
跑到华夏军当中来状告周铨,这小子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
周铨的亲卫军官本来想给万宝玉一脚的,想到周铨的交待,他哼了一声,忍着踢去的冲动:“济王殿下哪里惹着你了,你好端端的要告他!”
“若不是他,西京就不要修铁路,不修铁路,自然就不用着拆居养院,居养院不拆,那两百多鳏寡孤残就不会流离失所,也不会衣食无着!我们问了,那些拆屋扒房的,都说是为济王周铨效力,我寻思着冤有头债有主,要告自然就告这大的!”
众华夏军军士都要被他气乐来了。
那亲卫军官好歹还记着周铨的吩咐,而且这种事情,周铨听了只会笑,因此他令万宝玉先等着,自己小跑着回到了周铨的车前。
听得他说的事情始末之后,周铨果然是哑然一笑。
他看着宗泽,徐徐说道:“宗公,可愿与我一起,来问问这件案子?”
“哈哈,固所愿也。”
万宝玉跪在原地,心里还在琢磨着,自己今日撞见的是哪个大官,不知他能不能管着周铨,即使他不能管着,也应该能告诉自己,如何去找可以管此事的衙门,然后,便看到那位英气勃勃的军官走了回来。
“小子,跟我来吧,算你走了运!”
周铨欲“审案”,当然不能就在车厢内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