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相为乱四川也有好几年了,因为不擅于治政,所以原本的天府之国,被他祸害得不轻。当方腊兵败时,他也惶恐过一段时间,后来发觉周铨并没有把手伸到川境来,他又得意了,甚至还自称皇帝,主动派使者去勾联四方,无论是西夏大理还是回鹘或者脱思麻部吐蕃,只要他觉得有可能帮助自己的,都伸出了手。
但宋行风部入川,让他觉得紧张起来。
因为蜀道艰难,所以宋行风部推进得不是很快,双方交手了两仗,钟相部都只是小败。若不是华夏军的炮火实在强大,钟相甚至可以凭借地利,守住阵地,不至于后挫。
他手下诸将中,杨太年纪最小,故称之为杨幺,他也甚得钟相信任,一些机密之事,钟相往往都交托与他。
故此,当杨太前来求见时,钟相没有拒绝,而是笑道:“杨太来此,必有说辞,你们先退下,免得他看到了要劝谏。”
被钟相驱退的是一队美人,钟相起兵之时以“等贵贱均贫富”为号,可实际上,他起兵之后第四十天便建立了“大蜀”政权,自立为帝,以妻尹氏为皇后,封长子钟昂为太子,所以等贵贱就成了一句空话;然后他出入必金车玉榻,广征美人充入后宫,收罗珍玩以实私库,均贫富之句亦成了虚言。
杨太也和他一般,但杨太还有所收敛,以为在外有强敌的情形下,不宜耽于美色,故此常劝谏钟相。
不一会儿,杨太便到了钟相面前,他面色沉郁,行完礼后道:“听闻孔彦舟又向陛下献上美人了?”
钟相哈哈一笑:“这等事情你也知道……贤弟,你可真闲啊。”
他话语中有些不快,孔彦舟原是宋将,钟相起事之后,他奉令督军前来镇压,反而为钟相所败,不得不投靠了钟相。其人人品极差,据闻连自己女儿都要染指,一昧地溜须拍马,向来不被杨太所喜。
“孔彦舟其人不可信!”杨太道:“陛下对他还是多几分提防之心为好。”
“入法皆为兄弟,彦舟已经投入我圣教,便是我等兄弟,老幺,你也别太苛待他,如今毕竟是用人之际呢。”钟相拍了拍杨太的肩膀,叹了口气:“外有强敌,咱们内部一定要团结!”
“可是……”
杨太还想再劝,钟相又摆了摆手,肃然道:“此事不必再说了,老幺,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要委托与你。”
“请陛下吩咐。”
“我们缩在蜀地,一昧防守,迟早还是要为周铨所败,故此我有一个想法,要去夺取荆南与广南……”
这是孔彦舟所献计策,攻略荆南,可以威胁江南,令周铨不得不分兵他顾,不能够集中力量来取蜀地。而且若是能打下广南,那么“大蜀”就也有了出海口,或许这个时候,他就可同周铨谈谈条件。
哪怕是要投降,总也要抬高自身的价码才行。
这个策略倒与杨太自己想的不谋而合,因此他痛快接下此事,答应领本部人马沿长江东下,前去攻略荆南。
得知杨太部已经离开了成都,原本在茂州的孔彦舟松了口气。
他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便星夜赶回成都,直接求见钟相。
“有紧急军情,要向陛下禀报,还请陛下拨冗相见。”
这个理由,让在后宫中极乐的钟相也不得不出来,没有等钟相询问,孔彦舟便沉声道:“臣在大宋内还有些关系,得到一个消息,说是陛下左右,有亲信被周铨所收买!”
钟相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我左右全是追随我多年的老兄弟,个个皆入得法门,是我教信众,怎么可能会被周铨所收买?”
“唉,周贼有钱,惯于收买,否则方教主怎能败得那般迅速?”
孔彦舟满脸都是悲愤之色,钟相信以为真,略一沉吟:“此人是谁?”
“臣不敢说。”
“有何不敢说,你就是说错了,自有朕担待住!”
孔彦舟看了看左右,却还是不肯说。钟相知道他是怕左右泄露出去,当下将自己的护卫遣得远些,然后凑近道:“你只管说……啊!”
他才一凑近过来,孔彦舟突然扑上前,一把将他揽住!
孔彦舟原本就是杀人巨盗出身,而且他岳飞一样,都是武风极盛的相州人,暴起发难之下,以有心算无心,钟相根本没有来得及躲开。等钟相反应过来时,比起力气,他又远比不得正是壮年的孔彦舟,双方只是一个拉扯,孔彦舟就将他摁倒在地上!
孔彦舟手中,多出了一匕只有巴掌长的匕首,顶住了钟相的咽喉。那些护卫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来救,可看到匕首,不得不止步。
“被收买之人,就是爷爷我了,爷爷我好端端的官不做,来陪你做贼!”孔彦舟喘着气,面孔有些扭曲,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得手的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他都有些意外。
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避开搜查,他身上暗藏的这件兵刃,只有巴掌长,除了近身之外,根本威胁不到任何人。
若是有熟悉阿萨辛派的人在此,定然能认出来,这种短匕,正是阿萨辛派刺客喜欢用的致命武器之一。
“孔彦舟,我待你不薄……你既然入法,便是我教中兄弟,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钟相还有些不相信,孔彦舟一记耳光抽了过去:“你不是也这样对方腊么,当初方腊遣你入蜀,原是呼应他举事的,结果呢,你自家自立为帝,何时将教中圣公方腊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