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文维申拄杖出门,他如今也是垂垂老朽,一直当任一个不受重视的微末小官,连办公的衙署都没有,不过是挂个名领份俸禄罢了。近来天下不太平,故此他每日早早会来到洛阳城东门,在这边寻个茶肆坐着,希望能够更快得到东边的消息。
应天府解围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又是周铨的功劳,让他极为不爽,比起金人,他更厌恶周铨,觉得天下如此,尽是周铨之流败坏的。
在茶肆里,象他这样的老人很多,三两盏香茶往面前一放,再添上两碟豆子、干果,一盘点心,大伙便可以坐上半日,谈天说地,话题最多的还是当年的旧事,特别是当初司马光、文彦博等人在西京之中,嬉笑怒骂,指正斥邪,更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文维申当然知道,这些内容大多都是假的。司马光躲在地下室里不见天日,哪里能指正斥邪,王安石就算有雅量容他,王安石身边的那些新党小人,如何会许他发声?
在绕了一个弯子之后,众人的话题又回到了如今的战事上来。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真假难辨,但有一点众人都明白,那就是朝廷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
西北是夏贼卷土重来,北面、东北是金人悍然背盟,内部则是官僚内争,百姓要债……大宋这局面,当真算不上好。
“现在当真是四面楚歌,也就江南和蜀地稍好些了,但愿那边别出什么问题。”有一人说道。
文维申噗的一声笑:“盛鼎,你莫说话,你一说无事,那定然是有事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位盛鼎也是茶肆常客,他们在一起讨论时,发现此人就是一张乌鸦嘴,说起话来好的不灵坏的灵。
不过此时谁都没有将他的话当真。
便是盛鼎自己,也只是讪然一笑,不等他们继续打趣,就见一人匆匆走了进来,面上带了古怪的神色:“官家出巡了!”
“什么?”
“刚刚衙门里传出来的消息,官家自东京巡幸西京,准备前往蜀地!”
“此话当真?”
“西京留守府已经开始准备了,怎么会有假!官家未与群臣商议,直接出了京,正往此而来呢!”
文维申听到这个,愤怒地一拍桌子:“此明皇故事……官家怎么能这样做!”
他虽然对新法不满,对赵佶的轻佻亦是不喜,更将周铨视为政治死敌,但是,他毕竟是宋臣,不希望大宋真的完蛋。
可赵佶在现在的情形下,要出巡四川,跑到蜀地去还能干什么,不过就是逃避战火罢了。
“去蜀乃不智之举,蜀地贫苦,近些年来天下兴盛,唯蜀不堪,蜀地哪里能承担得了朝廷的开支!”有人轻声说道。
“说的有理,去蜀,不如去江南!”又有人道。
文维申愣在那里,满腔的怒火已经平熄了。
他如今只是一个微末小官,就是反对皇帝出巡,又能如何?
对了,有一个办法!
皇帝经过西京时,他或许有机会去拜见,那时他可以向皇帝请求召对,他要和赵佶提议拨乱反正,把大宋纠正回正确的道路上去。
只不过不等文维申想明白,到时如何想法子请见赵佶,又有一人神情慌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蜀地……民变!”
“什……什么?”
众人目光都看向那盛鼎,方才这厮才说的,但愿蜀地别出什么事情好,结果现在蜀地就乱了?
那盛鼎忙摇手:“和我无关,和我无关,非我所为!”
“自然不是你所为,你哪里有这等本事,听急报说,是一个叫钟相的人所为……也不知此人是何许人也!”
“这是要天下大乱了,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大治蜀未治……”有人嘀咕道。
文维申呆在那里,好一会儿,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原本他对赵佶弃都而逃的行为很瞧不上眼,现在好了,赵佶不可能跑到四川去了。
这消息应当正在急送汴京,肯定会与赵佶在半路上会合,也不知官家接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赵佶接到这个消息时,神情自然是震惊、震怒和恐惧。
他得到的报告,比起文维申等人道听途说的要详细。四川的乱子,也与京城如今面临的窘境有一定关系。
因为金军大举南下,朝廷无力抵抗,又筹不到足够钱粮招募壮勇,所以向天下发出勤王诏令。四川虽是蜀地,却也积极响应,当地军士集结准备入京勤王。但勤王总需要钱粮,否则千里迢迢地怎么走,钱粮从何而来,自然是搜刮百姓。于是百姓苦不堪言,一些原本聚集起来也准备“勤王”的人,甚至直接变成了流寇。
此时有寓居于四川的鼎州人钟相,自六年起便在蜀地办乡社传圣教,乘机利用百姓的不满而举事。他们打出的旗号,也是要入京勤王,但却不向北行,而是调头南下,围成都府。那些被官兵骚扰又早就积聚不满的百姓,群起响应,声势瞬间扩大,聚众已有十余万!
一些官兵,闻道伐辽、战金,禁军屡屡失利,生者十中无一,也不愿意北上与穷凶极恶的金人作战人,也们乘机投靠钟相,壮大了钟相的实力,也为钟相提供了一大批的军械。
如今成都府往北的府县几乎尽数被钟相所攻克,就连这告急的消息,也是绵州代传。
这样一来就尴尬了,继续西行已不可能,赵佶只能回驾京城。
他出京时弄了群臣措手不及,再回到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