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似乎一点都不担忧?”
桑干河畔决战展开的同时,在应天府另一场决战也在展开。
聚集了近二十万乡民修筑铁路的大会战,那规模便是周铨看了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跟在他身边相询的是宗泽,自从两人在应天书院结识之后,这段时间,他们互相拜访的次数很多。
宗泽的目光极是敏锐,多年底层官员的经历,让他对大宋的积弊认识很深刻。他对党争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无论是新党旧党,能解决实际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周铨许多想法,在此时别的官员那里得不到共鸣,在宗泽这边,却往往能获得支持。而且因为宗泽的基层经历,让他往往能够拾遗补缺,将周铨考虑不到的细节问题也思虑周铨。
最初两人讨论的是燕京战局,后来讨论到大宋军制,再然后延伸到朝廷的吏治,然后是冗官冗兵问题,再接着便是解决财政,再到促进民生……一圈下来,大事小事事事关心了个遍,俩人也有许多次争论,甚至有争得面红耳赤之时,不过下回再见时,却又会很亲近地继续讨论,然后继续争执。
所谓良师益友,便是如此。
到得后来,宗泽干脆不管自己的职司了,而是跟着周铨来修建铁路。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帮手,周铨也是欢迎得紧,最初时宗泽确实还不熟悉,不过他曾经有组织河工工程的经验,很快就寻到了门路,还能给周铨拾遗补缺。
到得今日,俩人的话题终于又回到了燕京那边的战事上来了。
“有何好担忧的?”周铨惊讶地道:“若说该担忧的,应当是官家和朝中诸公吧。”
“若童贯得胜,这封王之赏就被他得去了,而且郡公你可就要为天下所笑。”宗泽笑眯眯地道。
“说得你好象不会被人嘲笑一般,这些时日,你上的奏章难道少了?”周铨道。
“我人微言轻,便是说错了,也没有谁会嘲笑,郡公不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天下可都盯着呢。”宗泽说到这,向着前面的人群抬了一下下巴:“那里面,便有盯着郡公的人。”
“早就习惯了,汝霖公,我实话和你说,哪天起来若外边的卫士告诉我,皇城司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人没有跟着,我都会吓得睡不着……”
周铨开了一个玩笑,但旋即,他神情肃然:“我宁可自己为天下所笑,也希望……百姓少受些苦!”
这番话他说出来,别人肯定不信,但宗泽信了。
他从周铨说出的种种方略,都可以感觉到,周铨所作所为,确实是为民生谋福祗。甚至于可以感觉到,周铨考虑的不是三年五载内百姓的生活,而是十几年、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大计。
“算时间,这个时候也应该有消息了。”宗泽喃喃地道。
周铨一笑,然后指着东面:“你瞧,消息不就来了么?”
在他们之东,有人快马而来,不一会儿,便到了二人面前。宗泽也顾不得失礼,抢在周铨之前问道:“如何,情形如何?”
“燕京城下,耶律大石领辽人夜袭,童贯吃了大败仗,损失惨重,然后他退至桑干河畔,又为萧干突袭,几乎是只身逃过河,大宋三十万大军……三十万大军惨败而还,损失过半!”
信使对这个消息也有些不敢相信,因此禀报时都有些结巴。
“可知扈宁的情形?”周铨沉声道。
三十万大军的结果,在他意料之中,这个坏消息传来,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但他派扈宁前去提醒童贯,原本是为了挽救数十万汉人性命而做的最后努力,既然努力未能成功,就只能指望扈宁能够顺利脱身。
“扈宁已经回到武清,消息便是他传来的!”
这让周铨稍安,望向失魂落魄的宗泽,他勉强抽动了一下脸皮:“汝霖公,这不是我们早有预料的结果么?”
“虽是如此,虽是如此……”宗泽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他并不怕被别人笑话,若是他被人笑话能够挽回这一局,他宁可被人当作杞人忧天的典范写入史书之中嘲笑千年,也不愿意看到大宋三十万官兵的溃败。
损失过半,也就是说,至少有十五万官兵失陷,以童贯那厮的一向风格,只会往少报不会往多报!
但就算他瞒报,大败的事实,总是瞒不住的,河北禁军、京中禁军还有西军,那些矛盾重重的将军们在这个时候为了自保,必然都要在朝中寻找援手,他们会将消息传回去。
应天府离战场稍近些,可是朝廷的八百里加急快奏,只怕也已经抵近京师了吧。
“奸贼误国!”激愤之中,宗泽咬牙切齿,吐出这四字来。
但旋即,他想起,自己与周铨的讨论中,周铨从来不赞同奸贼误国的说法,他认为,误国者,绝非哪一个人。
甚至就是昏君,也无法误掉一个国家。
大宋京师,仍是一片歌舞升平,勾栏瓦肆里的小曲咿咿哑哑,汴河上的船帆依旧如雨,大街上的商旅行人依旧穿梭。只不过这一切,在一骑快马冲入城中,飞驰过御道之后,轰的一下炸开了、碎灭了,所有的宁静都没有了,人人都在说一件事情:燕京败了!
最初时,人们虽然传此消息,却都不相信。
“三十万大军败了?当真是一派胡言!”
“听闻损失不是很严重,只是小挫,童帅已经重鼓旗鼓,准备来日再战,或许明天就能收到前线大胜的消息呢。”
“我就不信,我大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