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佐背着自己厚厚的行李包,靠在路旁的树上歇了歇。
他原本是狄丘的一名木匠学徒,后来到了周铨手下,学了三年脱颖而出,当徐州往海州的铁路开始修建时,周铨点了他的名,让他改去学修铁路。
他记得当时周铨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天佐天佐,你又姓詹,叫这姓名,不去修铁路简直对不起老天!”
于是他就成了一位铁路人。
不知道为何叫詹天佐就需要来修铁路,但是出于对周铨的敬意,詹天佐还是专心于自己的新事业,并且很快就成为最好的铁路匠师。在徐州通往海州的铁路修到一半的时候,他被调来主持京徐铁路的前期勘察工程,这对他是一次巨大的考验,也是一次非同一般的机会。
想到这,詹天佐嘴角浮起一丝笑,又拿起手中的罗盘看了看。
砰!
正当他拿着罗盘测量方便,又准备以仪器计算长度时,突然间,一根棍棒伸了出来,直接敲在他手中的罗盘上。
罗盘跌落在地主,指针依然顽固地指着北方,但外头的玻璃壳却碎裂了。
这玩意儿可是周铨请匠人专门制造,用来勘探和测量方位,除了海上,就只有詹天佐这等身份者才能拥有。
他惊怒交加,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多了几十个人。
都是手拿棍棒、锄锹一脸涨红的青壮,见他望来,为首者厉声道:“你是来修铁路的?”
此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詹天佐已经养成了严谨的风格,因此先摇头再点头:“我是为修铁路来勘察的,但如今还没有到修……”
“我说了不错吧,这厮拿着个罗盘四处转悠,就是为铁路而来,休要让他再算计了咱们村子的风水!”
“正是正是,他手中的纸,上面还不知画了些什么符,给抢来再说!”
这二十余人才不管詹天佐现在是否来修铁路,确认他和铁路有关之后,便是一拥而上,詹天佐身边也有五六个伴当、助手,见状慌忙来换,但他们区区数人,哪里是二十余人的对手?
转眼之间,他们便被打倒在地,手中各种仪器,还有各自的行囊包裹,都被抢了去。
待看到他们携带的盘缠钞费之后,那些乡民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就将之抢了去,倒是方才夺去的各种图纸,因为他们看不懂散乱了一地。
詹天佐从地上爬起来,慌忙在地上捡拾四处散乱的图纸,这可是大半个月的心血,是他与伴当们用双脚丈量大地得来的。好不容易捡回了七八张,正待再捡时,却被人一把又推倒,紧接着一双脚踏在了他紧紧抓住图纸上的手上。
“这些鬼画符,必是坏我们乡间风水之图,莫要让他捡了回去,你们这些蠢货!”
听得有人在叫,詹天佐忙道:“钱钿你们只管取去,这些纸将来要有大用的,须得给我留下……啊!”
却是有人又给了他一脚,直接踢断了他一根肋骨,痛得他大叫着昏了过去。
饶是如此,他依然紧紧攥着几张图纸,想要将之护住。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得有人在呼他,他才醒了过来,睁眼向外望去,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沉,天色竟然晚了。
“匠师醒了,匠师醒了!”周围传来欢喜的声音,詹天佐这才清醒过来:“我们……我们这是在哪儿?”
“还是在小河口,詹匠师,你身体还好么?”
詹天佐摇了一下头,只觉得肋下疼得厉害,他嘟哝了一句:“好象断了骨头……莫要动我,莫要动我!”
周围就是他的伴当们,一个个都鼻青脸肿衣冠不整,好在大伙都是在野外呆惯了的,受过培训,学过一些急救处理,知道断了骨头不能随意移动,便扎了个简易担架,将詹天佐抬了起来。
众人此时身边,已无分文,所有值钱的物什,不是被抢走就是被砸坏,就连詹天佐用于确定方位的罗盘,也不知被谁捡去了。他们饥肠雷鸣,却不敢停留,也不敢寻当地人乞食,只能乘着夜色,向着祥符方向回去。
在他们远处,仍然有些乡民观望,还有些愚蠢村妇,对着他们吐口水。
离得稍远处,蔡洁生看到这一幕,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脑子里飞速转动,一篇文章已经成形。
詹天佐等人被打,只是这场风潮中的一个缩影,象詹天佐这般派出去的勘察队,几乎都遇到了麻烦。
正在应天府的周铨闻知此讯,怒不可遏。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们真以为我好欺负么?”他怒气冲冲,但同时也不免觉得无力。
这些动手的百姓,要收拾起来很容易,周铨立刻就可以派人去,实在不行,他甚至可以让梁山寨的人动手——宋江那伙人在梁山呆得都要发霉了,让他们动手远袭考城,屠掉一两个村子,甚至杀灭整个考城蔡氏,都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样做的后果呢?
恐怕以后铁路修建,更是寸步难行了。
想到这,周铨心里就越发的烦躁,他需要一个办法,这个办法能够帮他解决掉工业化过程中最保守最顽固的势力。
王启年见他在想事情,悄然退了出去,但片刻之后,他又回来,还带着一份报纸。
最新的河南商报,还带着油墨的香味,就摊在周铨的面前。
“唔,有新的文章?”
周铨接过来看,发现其头版,正是说了在考城县小河口,乡民痛殴詹天佐等的事情。
这篇文章里貌似公允,首先责怪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