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陷入深思之中。
最初许莲说出要嫁与他为妾,他是极为惊讶,然后不免有些飘飘然。
若说姿色,许莲或者不是绝色,但也是少有的美人。换作在西军之中时,韩世忠这等军汉,面对这样的美人,只可远观,即使靠近一些,都要被将主喝退。
再说内秀,许莲知书达礼,棋琴书画样样精通,更重要的是,她还颇具心机器量,与号称泼韩五的韩世忠,正合可以互补。
至于妇德方面,此前她出身卑微,沦落风尘,但韩世忠有自信,若她真嫁予自己,此后的妇德,必不至有失。
但是韩世忠此身却不由己,他考虑问题,除了要考虑自己,还要考虑如今自己所处的环境。
许莲乃是摩尼教徒,在其教中地位颇高,她如今是周铨的俘虏,之所以愿意嫁与韩世忠为妾,实在是走投无路,想要托庇于韩世忠。因此,韩世忠若应下,也就意味着要接下她的因果,特别是,原本周铨逼出她口供之后,便可以将她送交官府——那几乎意味着许莲必被折磨死于官狱之中,可韩世忠若应下要娶她,周铨就无法将她这个关键人证交给朝廷。
思忖了好一会儿,韩世忠看着周铨:“衙内觉得,俺泼韩五这百八十斤,可值得瞒过朝廷?”
周铨哑然一笑。
韩世忠分明是动心了,既是如此,他也不在乎这点小事。
“若得你泼韩五真心用事,莫说瞒过朝廷一两件事情,就是摁死一两个宰执,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闻得此语,韩世忠顿时下拜:“请主公赐此女于小人为妻!”
“为妻?”周铨一愣。
“正是,既欲娶之,何必为妾?俺韩五在西军之中,不为将主所重,得主公不弃,千金市马,故此愿为主公效死力。俺这一世活了近三十,还不曾有如此女子,垂怜下嫁,故此愿娶为正妻,定不负她之青睐!”
此话一出,周铨动容!
韩世忠抑郁不得志,十八岁入西军,如今已是十载过去,却还只是一个微末大的小军官,便是一吏,都敢对他呼来喝去。刘光世不过是军中纨绔,草包一个,却可以视韩世忠为奴仆。唯有到了周铨手中,才第一日,就予千贯钱,任他豪赌,故此,他下定决心,愿效死力。
对这许莲,也是如此。得人真诚相待,他必诚心报之!
“既是如此,韩五哥,我也不能辱没你,我这就请家母收阿莲姑娘为女儿,算是我多了一妹妹——五哥,你便是我妹婿了!”
韩世忠能如此坦荡,周铨又为何不能洒脱一点?
认个义妹,一来可以揽住韩世忠之心,二来么,既然都是兄妹了,阿莲还好意思有所隐瞒,不将摩尼教的底细都漏出来?
比起韩世忠的真坦荡,周铨的洒脱多少有些功利,饶是如此,他这一开口,许莲还是热泪盈眶。
以许莲的身份嫁与韩世忠为妻,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以周铨的义妹身份嫁出去,则是完全不同。
她盈盈下拜:“多谢制置相公……”
“应是多谢兄长。”周铨哈哈一笑,歪着脑袋看了韩世忠一眼:“泼韩五,算是你有福气,我嫁妹子,嫁妆丰厚得你想都想不到……妹子,你可知道香水……对了,你和师师好,定然是知道的。我原本是想把香水这产业当作师师的嫁妆,不过如今有你这大妹,先顾你了!今后香水之事,我会令人告诉你,一年不多,二三十万贯的收益总是有的!”
他一开口就将每年二三十万贯收益的产业送与阿莲当嫁妆,韩世忠慌了:“主公,这不好……”
“给我家妹子的,与你何干!钱是英雄胆,你若是胆敢欺负她,她直接将你赶出家门!”
韩世忠是个爽快人,见周铨如此说,便不再拒绝,只是心中暗想,自己便是豁了性命,也要将周铨交待的事情办好来,方不负他如此重恩。
那边阿莲却道:“兄长所赐,原不该拒,只是这太过贵重,而且原本是师师小娘子的,兄长之情,小妹心领……”
“不必多说了,泼韩五这厮的性子我是晓得的,虽然他说要戒赌了,但怕是戒不掉……”
韩世忠闻得这话,嘿嘿笑了两声。周铨瞪了他一眼,然后又道:“就算是戒掉了,他大手大脚,腰间没有隔夜之财,你嫁了过去,岂不是要跟着他受穷受苦?若真如此,别人只会说我这当兄长的吝啬刻薄!至于师师那边,你不必担心,以我的手段,给她一份每年百十万贯钱收益的嫁妆,岂是什么难事?”
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阿莲无法再拒绝。她只是眉头微凝,心中暗自琢磨,师师小娘子的心事,她知道,可这位兄长却似乎并未察觉呢!
若是师师晓得周铨要为她准备嫁妆,定然会非常生气吧。
不过此事并不着急,阿莲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反正是要拜见周母的,到时对周母提一下就是。
此事既已议定,周铨没有问,但阿莲自己开口,说起摩尼教的事情来。
原来摩尼教信奉大光明神,自波斯传入中土后,传播渐广,其中不乏野心之辈,往往利用下层百姓对生活的不满,还有人间种种矛盾,发动起义,试图建立地上的“光明王国”。但是绝大多数时候,这都只是野心家的工具。
唐朝之时,摩尼教圣女陈硕真在浙东传教举事,自立为文佳皇帝,后来兵败,惨遭酷刑而死。但她宁受百般屈辱折磨,也不泄露摩尼教的秘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