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诚喝斥了赵胜一句,然后上前向周铨拱了拱手:“衙内之恩,赵某必不敢忘。”
他说得倒是诚恳,周铨摆手一笑:“还请赵兄稍稍休息,待我将这些俗务了却之后,再与赵兄细谈书信中所说的事情!”
周家父子来徐州,岂会不做任何准备,在摸清这边的底细之后,周铨早就写信给赵家,请赵家派人来一谈。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赵家派来的竟然是赵挺之。
想来赵家那位太夫人的意思,周铨欠李清照的人情,派赵挺之来,周铨也不好太过为难赵家。
“赵富,从今以后,你管着族里的冶坑吧,凡事以周衙内所说为准。”赵挺之向身后一人吩咐道。
那人站出来向周铨行了个礼,又笑嘻嘻地对赵胜道:“胜哥,你老该回本家歇歇了,此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
赵胜双腿几乎要瘫了,是几个随从上前将他半掺半架带走的。
对于这种失败者,没有人会再关系他的下场。周铨面带微笑,再看其余冶主时,这些冶主们纷纷陪着笑脸向他作揖。
“还有人要回去处理事务吗?”周铨问道。
“呃……”
在场众人都是语塞,一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想过周家父子翻脸,却没有想到对方不但翻脸,而且直接掀了桌子。
那孔目官实际上是各家冶主安插在知事衙门中的眼线,如今却被周家父子暴力拿下,到现在也没给一个说得出的罪名。他们可以去向徐州府的大人物求援,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哪怕连夜奔七十里到了徐州府,等太守老爷派人过来,也需要两三天之后……这两三天里,眼前亏是吃定了。
在场的冶主,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会好奇,非要来此,不如象那几家没有来的,呆在家里不出来该多好!
“诸位既然没有别务,那么就开始吧,自己不懂没有关系,将自家冶坑中懂的人才召来……顺便说一句,诸位,这可是机会,那些今日未能到场的冶主,可是自己放弃自家的权力!”
诸位冶主听到这都是哂然,这种挑拨离间的话,也太幼稚了,谁会上他这个当!
但就在这时,申胖子再度跳出来:“衙内之意是?”
“事在人为嘛,冶坑行会,也该变动一番了。”周铨说的很含蓄。
可是在场的冶主,哪个不是人精,以前他们对周家父子有些轻视,不注意周铨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此时却明白过来。
这是要向冶坑行会下手!
利国监三十六冶,属于十四位冶主,各自有自己的矿坑和冶场,长期以来,他们组成了行会,把持着矿坑冶场,既杜绝别的竞争对手进入,也抱团应付官府。
但是,大伙彼此的利益却未必一致,有的冶主拥有的矿坑冶场数量较多,多的一位姓向,此时不在这里,他拥有大后台,可以不将周铨放在眼中,也可以多吃多占,独占了六座冶坑。
故此这位向员外,连个管事都没有派来。
周铨这是要向这些不在场的冶主下手?
让眼前这些冶主正面冲锋陷阵,他们自然是不做的,可若只是在旁边拟一份章程,事后却有可能分到巨额利益,他们就会犹豫了。
反正这份章程不拟出来,大伙都无法脱身,不如就先应付一下好了。
众人拿定主意,片刻之后,便纷纷派人回去叫人,那几位替冶主来的管事,也知道事情关系重大,顺便将自家主人也请来。
过了一个时辰,三十六冶的十四位冶主,已经有十二位聚集于此,剩余的就是两个最大的冶主,一个是向安向员外,一个是姚衡姚员外。
周铨也知道这二位的后台,向安的后台是向家,已故的向太后娘家。向太后家历代高官,太后之父向经知徐州时,向安之父就到了利国监,此后一路劈斩,至向太后垂帘听政之时,终于达到顶峰,控制了六座冶坑。
哪怕现在向太后已经去世十一年,向家仍然有两位受封郡王的国舅在,而且与朝中重臣往来密切,足以保住向家权利不堕。
另外一外姚衡姚员外的后台则是蔡家,也不知他是何时走了蔡家的门路,如今拥有四处冶坑。
在场的十二位冶主,自然有周铨招待,周铨与他们说起京师情形,还有辽国风物,说得众人心中的紧张散去大半。然后周铨又召来少年,给他们表演了一场足球赛,别人倒还罢了,那申胖子却是连连叫好,看他模样,只恨不得自己要下场去踢。
不过众人现在看申胖子时,眼神都怪怪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众人哪里不清楚,这申胖子显然已经投靠了周家父子,方才的一切,都是周铨与他一唱一和罢了。
有的冶主以为,他这投靠实在太急了些,周家父子掀桌破局固然暂时控制了利国监,但实际上还有许多问题。其一是下边的差役可都是以前孔目和衙前的亲信,周家父子会无人可用;其二则是徐州的太守不会坐视,他肯定要干涉利国监之事,名义上利国监还是归徐州治下,其中民事更是由徐州太守管,算是周傥的主官。
唯有孟广,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个机会。
借着看球之机,他凑到申胖子身边,低声问道:“申兄,你这般做,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就不怕有后患么?”
申胖子斜斜看了他一眼,然后装出满脸无辜相:“孟贤弟,你说什么,俺可啥都不懂!”
“只有赵胜那老眼昏聩之辈,才不晓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