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对于罗燕的家庭状况其实了解有限。
只知道她的丈夫姓辛,是个大商人,挣了不少钱。战争年代曾倒卖军火,后来悬崖勒马,急流勇退,一心一心跟着大明王朝修城墙、盖房子、搞安居工程。
并且一年大半时间不在家。
有人说辛老板在外面有人!
是国子监建筑学系女太学生。
也有人说他们两口子感情好着呢,就连晚饭后散步,两个都是手拉着手。
根本没那回事儿。
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一半来自小区里那些闲坐无事、颐养天年的老头老太太,另外一大半则来自那些精力旺盛,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长舌妇人。
他却从来没有问起过。
罗燕也说的很少。
因为这和云破月的本职工作毫无关系。
别人家怎样生活,怎样过日子是别人的,与他无关。自己只要负责一天送好那些邮件信件就可以了。
他只是大明邮政局的邮差,而不是派出所的户籍片警。
真正让他记忆犹存的还是罗燕家那些时不时能吃到的又沙又甜又水灵的新鲜水果。它们盛在好看的透明水晶盘子里。洗的干干净净。
有两次,女主人还端出盘子,热情的邀请他帮忙“消灭”剩下来的三鲜馅饺子或香喷喷的牛肉羊肉包子。
这些东西在齿颊留下的余香令云破月每次一进入十二橡树庄园,眼光就不由自主地朝罗燕家的方向溜去。
那像女人脸蛋一样红润的苹果。
比女人腰身还婀娜的鸭梨。
芬芳甘甜的香蕉……
但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热情主动给她送去的一封信,竟然令罗燕情绪上有那么大的变化?
女主人呆呆地捏着信,面色苍白。
干涩暗淡的嘴唇翕动。
就连往日清澈通明、灵动无比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光泽,变得呆板无神!
云破月不解,问:“你怎么了?”
罗燕不答。
转身离开,手里的那封信慢慢滑出来,落在地上。又随着风翻动两下,急速飞往林荫深处。
云破月停下车,赶忙跑了几步。
替她捡回来。
展开来看,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只是一张白纸而已。
一清二白。
云破月不明白这里的意思?他想喊住罗燕询问,一抬头,却见那个女人的背影已消失在前方的拐弯处。不见踪迹。
之后一连几天她家都没有来往信件。
云破月有时候去十二橡树庄园,干完活,特意骑车绕了弯儿,停在罗燕家门口。大门紧闭,庭院空阔,从白色栅栏的间隙望进去,门和窗也关得紧紧的。
院子里阒寂幽静,完全没有人迹。
在台阶上放着的几盆月季花与无花果、忘忧草,也因为干旱缺水,显得无精打采、有气没力。难道这个女人搬了家?
不对,记得她好像说过,这是他们买的房子?
云破月停了一会儿,并无留恋和伤感,他转身骑上木头车,沿着别墅区宽阔的柏油路,一直奔驰而出。
不管怎样,他还要去工作。
那个苍白瘦长的女人之于他,也不过是个客户。
尽管印象还可以。
重新见到罗燕,大约是在一周后的黄昏。
那天,因为有个职员请病假,他在邮政局里清理了一会邮件,分类归档,各安其位。完后又被老局长潘达瓦叫去帮忙抬桌子、抬沙发,待到出门时,自是比平时晚了许多。
云破月去了城北别墅区。
当他分发完信件邮包,准备往回走,打道回府时,在罗燕家外的一个岔路口见到了她。
罗燕招手。
云破月停下车。
瞄了她两眼,还是那身玫瑰红旗袍,围着淡粉色针织披肩,身形还是那般丰姿绰约,仪态万方,只不过眼窝略略深陷了一些。嘴唇也有些枯干。
云破月说:“这几天你去哪了?”
罗燕淡淡一笑:“我出了一趟门。”
“是吗。”云破月不置可否,“还好,这几天你们家没有书信。”
“我知道。”
“你要没别的事儿我告辞了。”
“这里离我家不远。”罗燕想了想,又说,“你不如去坐一会,喝杯茶,正好我这次出门回来,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有这回事?”云破月似乎吃了一惊。
两个人一边说,步行了一段路,来到那个金色镂空雕花铁门前走进院子,过了花木扶疏、青砖铺就的甬道,登上台阶,推开屋门。
云破月停下车,跟在后面。
两人进屋。
罗燕让他在桌旁坐下,回身倒了两杯红酒,端着高脚杯回来,递给云破月一杯,举了举杯,让道:“干杯。”
“嗯。”云破月点点头。
两人喝了一口。
他靠在椅子上,解开制服最上端的纽扣,稍稍松开脖领。罗燕若无其事地瞧了他一眼,仿佛纯属偶然,与云破月视线相对,似有意似无意地微微一笑,随即将目光收回。
然后问:“你猜,我给你带的是哪样礼物?”
云破月摇了摇头:“不晓得。”
真是的。罗燕心里想,确实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一点都不懂。
不过这样也没坏处。
罗燕说:“你坐着。”
转身离开,走上楼去。
云破月独自端起杯,送到嘴边,啜了一口。又从桌上的水果盘中拈起一粒紫葡萄,放入嘴中。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