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丰胡同,陈府。
“邦!邦!邦!邦……”死一般寂静的大街上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四更天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从天而降的雪片从鹅毛状变回柳絮状,但似乎下得更疾了,天地之间好像没入了无尽的星空,那一闪一闪的雪花就如繁星闪耀,在烛灯的照射下发出鳞光甲色。北风也小了许多,只偶尔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呼呼声,就如哭泣的女子在呜咽。
“我……我到了,你们……你们回……吧!”陈恂醉眼朦胧的抬头看看自家的府门,两笼大号的避风灯挂在门洞两边,上面写着陈府两个大字。
搀扶着陈恂的多隆一把拽过跟在身后的二指禅。“你扶一下,我去叫门。”
“放,放,放心……吧!”二指禅歪歪扭扭的接过陈恂胳膊,朝多隆比划一个胜利的手势。
“砰砰砰……”多隆快步走到府门前,使劲拍打着大门。
功夫不大,陈府门房福全提着灯笼将大门打开一条小缝,就着光亮看清是多隆,连忙将半扇大门全部打开。“小王爷,我家公子呢?”
多隆转身朝后面指指,却看到陈恂和二指禅早已瘫倒在雪地里,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拽着陈恂的胳膊,另外几个人正跌跌撞撞弯着腰摸索着陈恂的另一只胳膊,似乎是想把他拽起来。
“快,把公子扶进去。”福全朝身后招招手,六名护院跑出来,从人堆里将陈恂挖出来,架着朝院里走去。
“别,别走……啊,你……你们……谁啊?”被扒拉到一边的二指禅坐起身子试图抓住护院的裤子,可惜抓了个空,自己反而一头栽在雪里。
“小王爷,要不我和老爷禀报一声,你们就进府歇一晚吧?”福全好奇的看着多隆,他们都醉成这样,怎么这位小王爷一点事没有?
多隆摆摆手。“不用了,我们还是回营房了,不然你们也不得休息,代我像伯父伯母问好,我就不进去了。”
多隆转身下了台阶,朝还留下的两名护院抱抱拳。“麻烦两位帮着把他们扶起来……”
一行人摇摇晃晃相互搀扶着消失在雪夜中,隐约传来大着舌头的说话声。
“让你……你少喝……你……不听……”
“我……没醉……哎……你,你……站……稳点……”
“你……你扶着点……地……别晃……”
福全摇摇头重新关上府门。
两名护院架着陈恂直接来到后院,陈昌言夫妇早已睡下,陈廷敬的房中还亮着灯,听到院里有动静披着雪氅出来查看,见表弟被架着回来,连忙走上前。“少爷这是怎么了?”
问完没等护院回答他就知道了答案,刺鼻的酒味连风雪都压制不住,直扑鼻中。“快,扶少爷回房,让厨房熬碗醒酒药来。”
两名护院刚把陈恂架到卧房前,门帘打开,穿戴整齐的双儿从屋里走出来。
“双儿姑娘,少爷喝醉了。”两名护院赶忙说道。双儿虽说是少爷买回来的丫环,但府里谁也不敢把她真当成丫环,就是老爷和几位夫人也从来不让双儿侍候他们,见着面都是以礼相待。
“抬进屋!”双儿冷冷的看一眼耷拉着脑袋好像死狗一样的陈恂,跟在后面也进了屋。
陈廷敬本想也跟进去看看,但看见双儿冰冷的表情犹豫一下还是回房了。双儿的秘密虽然陈家人不知道,但性格大家早已摸透,一天冷一天热,碰到热的时候还好说,要碰到冷的那天,还是尽量远离,免得自讨没趣。
护院放下少爷出去了,没一会儿,一名丫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双儿姑娘,少爷的醒酒药端来了。”
一直站在床边冷冷看着陈恂的双儿走出屋外,接过药碗重新回到床边,一把托起陈恂也不管烫不烫直接灌了进去,好在负责熬药的丫环已经把药用水镇得冷热刚好才端来。
“咳咳……”睡梦中的陈恂一下子被呛醒,药只咽下去小半碗,剩下的全被咳洒在身上。
双儿松开陈恂站起身将碗放在桌上,倒在床上的陈恂眼皮动动却没有睁开,甩着胳膊在嘴上抹了一把。“好……酒……”
“陈公子醒了吧?我问你,鳌拜到底什么时候死?”双儿转过身盯着陈恂沉声问道。
“喔……喔……”陈恂嘴里无意识的不知嘟囔着什么。
双儿走到床边,抓住陈恂肩膀的衣服,好像筛米一样使劲晃着。“鳌拜到底什么时候死?”
“呃……呃,呃……”陈恂的脖子就跟断了一样,脑袋随着身体的晃动前后摆动着,嘴里想说的话也变成呃呃声。
晃动停止了,陈恂又躺回到床上,双儿从桌上拿起茶杯,揭开杯盖将满满一杯早就沏好的茶水泼在陈恂脸上。
“哇,什么情况?”冰冷的茶水将陈恂一下子激醒,他猛的坐起来,巡视一圈,入眼都是熟悉的场景,眼睛一闭又向后倒去。
“你再不醒就永远都不用醒了!”屋中一道白光亮起,冒着寒光软剑指着陈恂的脑袋。
“好双儿,别闹……”陈恂翻了个身,脸转向剑尖。
双儿微微皱眉将软剑往回撤了撤。“装醉是没用的,你今天必须告诉我鳌拜什么时候被处死?”
“鳌拜……鳌拜是哪个……王八蛋?”陈恂总算有了些许意识,不过还是没有完全清醒。
“你……”双儿柳眉一立,俏脸生煞。
“哦……鳌拜啊……他,他不是死了吗?”陈恂又翻了个身,变成仰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