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面对班布尔善的问话并没有回答,班布尔善也没想听到答案,当他坐下来时,坐在对面的遏必隆朝他悄悄伸出大拇指以示赞扬。这番话确实是切中要害,换位思考,如果他遏必隆此时坐在鳌拜的位置上,听到这番话只怕立刻就下定决心自己当皇帝。
只可惜他没有坐在鳌拜的位置上,所以很多情况鳌拜知道他却不知道,这就是将与帅的区别,正所谓站得越高看得越远,鳌拜深知自己现在的长处和短处。
得到很多文武官员的支持,手底下兵多将广,这只是人和。现在又流传他是太白降世,甚至出现与日争辉的异象,这算是天时。
长处固然明显,他的短处也很致命,那就是没有地利,在他的眼里,汉人是低人一等的,是该杀的,在清兵入关前,边境满汉军队摩擦不断,他的父亲伟齐就是被汉军所杀,所以他对汉人非常的仇视,不管大兴文字狱还是圈占土地,都针对的是汉人。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生活在汉人的土地上,他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是汉人所制。他在残杀汉人时,那些汉人在死前个个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所以他认为天下所有的汉人都仇视他,而他如果在仇人的地盘上去造反,只怕要对付的就不止一个康熙。
班布尔善几人见鳌拜还是不肯表态,心中急得不行,但他们又实在苦无良策,最有说服力的话已经被班布尔善说出来,再说别的也不过是来回来去的车轱辘话,遏必隆狠狠心站起来。“鳌公,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们这些追随在你左右的人考虑。”
鳌拜抬起头惊讶的看向遏必隆,他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也知道他们是在逼自己,但他不能说破,他也不敢正面拒绝他们。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权势是如何来的,他必须要给肯跟随他的人一个希望,哪怕是镜花水月也要摆在那里,因为这个希望如果破了、灭了,这些人很可能就会弃他而去,甚至会立刻反戈一击,提着他的人头去投奔到更有希望的康熙那边。
追随他的这些人里,如果说还有一个不会逼他的人,那这个人就应该是遏必隆。辅政大臣,一等公爵位,双眼花翎,加太师……一个个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荣冠戴在头上,你为什么也要逼我反?难道你还不知足?
鳌拜忽然觉得自己很孤独,在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表面背后,又有谁真的是他的朋友,又有谁是真的为他着想,这些人不过都在利用他,都想借他的胳膊往上爬,如果有一天他老了爬不动了,他们是不是也会踩在他的肩膀上……
遏必隆确实不知足,他不是亲王,他没有铁帽子,他每次见到那个明明没有实权的多铎还要下跪行礼,他身上的衣服不敢有任何黄色,他家的婆娘不能叫侧福晋,他为什么只能做个墙头草顺风倒,因为他的底蕴不够雄厚。
本来他是没有野心的,做个识时务的俊杰挺好,是鳌拜给了他勇气,给了他希望,更给了他野心,小皇帝已经亲政,按照卸磨杀驴的惯例,他辅政大臣的使命一旦结束,就是走下坡路的时候。他不甘心,因为他如履薄冰一辈子还是没能爬上权力的巅峰。
现在既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愿意去赌,鳌拜不敢赌是因为要押的赌注太大,他敢赌是因为他还有退路,作为一名合格的墙头草,必须要拥有常人所没有的独特眼光,他早已看出,这场君臣的对决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赢得那一方也必然是惨胜。
鳌拜赢那什么也不用说,自己是开国功臣,他还得需要自己去帮他稳固势力。康熙赢他也不怕,他相信皇上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一定会降旨从者无罪,自己顶多是告老还乡,所以他可以赌。
“鳌公既然难下决定,我提议咱们几人各自在手心上写下一个字,是顺是反投票表决如何?”遏必隆见鳌拜不答话,又逼了一步。
鳌拜料到自己必输,本不想同意,他看看在座的八个人,除了遏必隆和班布尔善,剩下的全是各部尚书和侍郎,除了刑部和礼部外,六部已聚其四,此时这些人正用饥渴的目光望着自己,貌似可怜之相,其实却化作一把把软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时间万念俱灰。“好吧!”
九只手掌伸出来,一个顺八个反。八个人笑了,鳌拜仰头看向屋顶,昔日杀气凌厉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混浊空洞,他已经退无可退,就像洪水来临前的一棵巨树,要不就顺着洪水去冲击挡在面前的一切,要不就粉身碎骨在这洪水中。
“唉,也罢……”鳌拜长叹一声,低下头正要妥协,忽觉得身下猛一震,紧接着整间屋子都抖动起来,桌上摆放的茶杯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所有人跑出屋外,才发现不是只有这一间屋子在颤,整个院子都在抖动,院中种植的花草左摇右晃,房梁上的尘土碎片噼里啪啦往下掉,守在院中的亲兵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府里各处响起各种尖叫……
康熙七年十月初八午时,京师发生地震,震级无从考证,但从京城建筑能完好无损保存下来的情况来看,应该不超过四级。地震波及到河北数十个县,随后在初九,初十,十二日发生了十几次余震。此外山东,江南各省也都发生地震,规模和京师相差不大,并没有带来大量的人员伤亡,但对人们的心理影响非常巨大。(此时关于地震的科学并没有普及。)
就在人们提心吊胆,惶惶不安之时,又一条流